带着悲凉带着凄惨的秋季――一年四季最为短暂的一季,在漫长的麻木中渐渐就要达至末尾,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我认为当中既不冷又不热最最好过活的季节那么冗长,就连尾声到来都不让人安生的要留下那么一段熙熙攘攘的戏段才肯罢休。
窗子的外面是暗暗的天空朦朦而亮的迷茫,站在屋里那人高的古铜镜对面,伺候的宫人们正恭恭谨谨仔仔细细的帮我整理着衣着配饰。大红色的烫金绣凤边儒袍,从里至外,一层一层连达六件之多,头上发丝盘起,珍珠玉翠边缘点缀,正妃四屏凤冠衔细细金链垂于额前中心,脸颊双颧施浅色腮红,病愈略显透白的脸淡粉扑扫,无名指与小指紧扣两枚镏金指尖套,脚踩附金丝花线云靴……每一处每一物,哪怕是最最渺小的细节,全都不愿放过的似要做到万无一失十全十美……
这又让我想起初入宫围禁足期满,与满朝文武、宫妃贵胄前去‘土坩院’前的广殿迎接母后与太后回宫时的情景,那一日微安和微心也是这般,晨光熹微便把我叫醒为我梳妆打扮,费了好几个时辰才肯罢休不再帮我弄这弄那。
那时候的场景犹在眼前,面前宫人低着头的样子好似微安她们的影子,只是却是少了那分暖意,留着的只是一个回忆中的幻象。
敛眉看向窗外那昏暗天际中隐隐透着的白光,任由着身旁的人从头到脚从上到下的帮我捣弄着,我整个人站着仿若一点知觉也没有。
那通亮的囚室里回响着妍夕凄厉的惨叫和怒骂,母后一双苍桑的眼睛泪流不止,季榇阳浑身透出一股死亡的寒凉,我闭着眼睛恨恨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直想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咬碎……
“梨妍夏、季榇阳,我梨妍夕发誓你们会郁结永生、永永远远在悔恨与自责中好好生活下去,永永远远记得这个诅咒,永生永世不得安眠!!!啊――”
耳边一直听到梨妍夕破口的怒骂诅咒还有一声比一声惨痛的呻吟,咬着唇的力道越是加重,合起的眸子也越是深深紧闭,纵使不去看我也能知晓此刻的她衣衫破损下那条条道道的鞭伤是何等的触目惊心,还有那鲜艳的血红是以怎样绚烂的颜色将白色的冰蚕丝渲染成剔透的红绳,而且以血为本身华丽颜色的丝绳给予的却又一次次收回的那一头牵着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爱人而是冰冷无情的奈何桥。
一切都是我害的,一切都是因着我的自以为是,也因着我的无势无能……
嘴里满满的都是腥重的咸味,心中的痛将我整个人都打到无力,哭声鞭声摒除一切响彻在整个周遭,什么都已经变成了苍白的空文。人已经绝望到彷徨,然而耳边却是响起似若零碎的低喃,拼合而起的那一句话冰冷凉薄,好像地狱而上的恶魔给予的一场蚀心交易,那交易的内容是,“梨妍夏,若想你在意的人安好,那么从这一刻起就学会将你整颗心全都装满给我。”
若想你在意的人安好,那么从这一刻起就学会将你整颗心全都装满给我……
这一句很普通很简单的话,一句不到四十个字的短言,却是一场以命换命、以心虐心的交易,在那交易的背后我看到了自己整个的隐没黑暗整个人由内而外的破损,而在破损之后却又开出一朵血色的花似是是它最后的也最好的成果:毁灭。
毁灭曾经的曾经,毁灭已悔不起的当初,也毁灭永远不能计算的未来,就像今日。今日这个翻遍近十年来,所有皇历当中最好最吉利也最适合嫁娶的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日子、季饶王宫一件很特别很轰动的大事件将要发生的日子――季饶新一任太子妃正式的封妃大典。
眼里是天际漫起一阵微微的薄雾,嘴角泛起一阵已经太久没有扬起的冷笑,这是一场除了太子本人,所有都人都不看好,所有人都不会真意恭贺的王室大婚,连我本人都是这样看待,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呵,季榇阳,你可知这样正式的一场典礼之于现在再度将自己冻结起来的我还有何意义?曾经的梨妍夏心死人未死,现在的梨妍夏人死心未死,纵是人可以给你呼来喝去为所欲为,心却是永永远远只等着有朝一日亲手将你的命拿去。
执步缓缓在宫人们的簇拥中步出‘离苑’,身后裙摆的孤度拉得很长很长,铜镜里的身影红得又细又远,我只知道心中悲怆脸上面无表情下恨意在以极限的速度滋长蔓延。
太子妃,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