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拉好了,帐子放下了,灯也吹熄了。
两人都着一身中衣,平躺在床上,大被同眠。
还……还真是睡觉……
叶小白一直觉得夜君贤狡诈狡诈的,因此不太相信他的话,直到此时此刻,听见身边传来的匀净的呼吸声,这才将一颗忐忑的心给缓缓的放下了,然而还是睡不着,很不习惯与别人同床共枕,尤其那个人还是异性,是她数月前还口口声声恨着,巴不得一脚踹飞,一刀子捅死的家伙。
身体没办法完全放松,躺久了就浑身酸麻,她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稍稍调整了一下睡姿,然后就借着室内黯淡之极的光,依稀瞧见了他侧脸的轮廓,不知不觉伸了食指,在虚空中依着那轮廓慢慢勾勒——
这里是宽阔的额,这里是眉骨,这里是挺拔的鼻,渐至嘴唇……
叶小白蓦然回想起两人嘴唇相触的情形,脸上一烫,心里也一烫,连忙闭紧了眼睛翻身向内,不再看他,否则心里就会泛起一种即欢喜又失落的奇怪感觉,陌生到令她有点害怕。
叶小白涨红了脸,顾不上会不会吵醒他了,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猛然坐了起来。
夜君贤睡眠不深,朦胧转醒,含糊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他问得出,她可答不出……
夜君贤睡意正浓,也无心追究,只是伸手一拖她:“快点睡。”
叶小白被拖得躺回了原处,没想他又一探手,撩起她散落的头发,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这样烫,要不要传医官来瞧瞧?”
被他这么一问,脸更烫了。
叶小白扭过身就道:“不要!”
……
后来是怎么睡着的,叶小白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很别扭很抵抗的忍受着他的怀抱,但是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倒也觉得温暖,睡意就那样姗然而至。
晨醒时,曦光微亮,正是懒床的好时光。
叶小白迷迷糊糊的只睁了一下眼,随即又闭上了。她忘了昨晚与人同床,还当是自己独睡,于是扯住被子就往下一钻,调了个舒适的姿势,蜷着身子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
叶小白一急,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不是故意的……”
夜君贤斜眼睨着她:“那是有意的?”
“无心的……”
“无心之过,也要负责!”他说着,还极为克制的抿了抿唇,眼眸亮闪闪的望住她,十足的期待。
……
叶小白尴尬得真想一头碰死得了,没想他这回却没有难为她到底,看见她窘迫,就失笑出声,松手放脱了她,径自披衣起身:“睡迟了,赶不上早朝,但还有政事要理,朕回头过来,你再睡一会吧。”
说着,平息了一下情绪,他才转身望住她,摇着头道:“你睡觉也太不老实了,一会翻身,一会踢被,一会又……”
他没说下去,只是含笑望住了她的手。
“快走!你快走!”叶小白臊极,扯起锦被,遮住了自己的脸:“最好别再来了!”
……
室内安静得有些异常。
等得片刻,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叶小白憋不住将遮盖头脸的锦被往下扯了一点,露出一双眼来,却看见一室空寂,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已经走了么……
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知怎么,也有点失落,仿佛昨夜那温馨却又窘迫的相处,只是漫长的冬梦一场,梦醒后,他也许仍是从前那个喜怒不定,时常冲她发火,极惹人厌恶的帝君,而她,仿佛在这重重帝宫之中,遗落了什么珍贵的东西,有些惶然。
怔怔的出了一会神,叶小白再也睡不住了,一头披身起衣下床找鞋,一头喊着:“青杏,青杏,端水来。”
她系好衣带原就要掀帘出去,然而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连忙抽身回来,从搁在墙角的一只花瓶里倾出昨日得到的那蜡丸,将里头藏的字条取了出来,借着窗隙里透进来的天光看了起来。
字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鸽子。
叶小白愣得一愣,一时想不明白这字条说的是什么意思。
鸽子?莫非就是昨日飞过她院落的那几只?可是她都已经检查过了,没有挟带什么信息啊!即便有,影落神出鬼没的也都搜了去,哪里还到得了她手里!
除非……
她想起了埋在芋头里的蜡丸,除非鸽子身上挟带的信息,也在腹中,要剖开来看看才知道究竟有没有……
想到这点她就蹙起了眉头,觉得传信息给她之人一定十足变态!
叶小白将字条撕碎碾烂,丢到地上愤愤的踩了两脚,决定不去理会,然而过得一会,她又忍不住好奇,想知道那人传的究竟是什么信息,思来想去,无可奈何,不得不将昨日埋鸽子的谢安传进来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