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人可是剿叛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卫某，尽管直言。”卫青声音洪亮的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白莲教叛徒已经被我们剿灭干净了。就是那首领唐赛儿武功高强，我派了几波人攻上去，都被杀了下来，哎，损失了不少兄弟啊。”柳升叹了一口气。
“这个简单，听说那唐赛儿是个妇人。就算学了些武功，想必也强不到哪去。卫某出马，便能让她束手就擒。”说罢，卫青合上杯盖，按着绣春刀从椅子上站起，快步走了出去。
来到战场上，满眼所见都是京军和白莲教徒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水和雨水汇聚成一道道猩红的小溪朝着远处流去，几面代表各自信仰与标致的残破军旗被寒风刮的呼呼作响，一股莫名的寒意笼罩着这片原本祥和风景秀丽的土地。
古来征战几人还。，在心里默默念了这句古诗。卫青举目四望，到处都是生命消逝的痕迹，无名的悲伤从心中涌来。
在尸山血海的尽头，站着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身着麻衣，头插白花。提着一把滴血的刀，充满了让人动容的孤寂与凄美，无意识的回眸，卫青看到了一张精致动人的脸，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是空洞和哀伤。
她孤身一人在逐渐增多的官兵群中，默然矗立，远处有更多的官兵畏畏缩缩的向她宝威。卫青此时赶到，快步持刀向她冲去。
剿叛京军总兵柳升看到这种情况，心生急躁，抓住白莲反贼首领，是泼天大功。现在妖妇的同伴已经尽数灭亡，孤身一人，但是他带着几百人围攻，却依然寸步难进。本以为唾手可得的功劳，谁想到这白莲妖妇不仅美艳动人，武功也是如此惊艳，仗着地形，一人一剑杀得他率领的卫守乡兵不得越雷池一步，只能仗着人多将其困在一座小山乒上。好在这妖妇如今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唐赛儿，你聚众造反，扰乱太平世间，罪无可赦。本千户奉皇命将你诛杀。”
卫青一脸平静地看着她被冷雨拍打的白皙脸蛋，冷冷说道。他见过唐赛儿的通缉画像，如今真人在前，对方秀美精致的容颜，历经大战后一脸疲惫哀伤的凄美，竟让卫青那颗铁石铸成的心，为之一动，生出些许不忍。
只是身为锦衣卫，职责所在，在平民眼中看似权势滔天不可靠近，也只不过是皇帝身边一条狗一样的存在。
职责所在，卫青一边说话，一边仔细观察唐赛儿身上流转的气息。平淡如水，静水流深，平静的如一汪冷冽的幽潭，却时而泛出一股刚猛的波动，在她身体中惊起涟漪，仿若蛟龙出海，搅动风云。卫青暗付此女是一个内家顶尖高手，令人惊叹。
“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出手前，卫青轻轻地了一句，寒光一闪，还是将腰间的绣春刀拔了出来，横握在手上。顿时一股强大猛烈的气息便蓬勃而出，惊得周围的萎缩官兵连连后退。
“太平世间？不过是肉食者之太平世间而矣……。”
唐赛儿因为先前无尽的杀戮而空洞的双眼重新染上狠厉的色彩，不屑嗤笑道。
卫青一愣，他原以为唐赛儿只是装神弄鬼的乱匪贼头，巫婆神汉之流，谁知竟谈吐不凡，不由对其另眼相看。
“嗨，这天下……。。”
卫青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这天下是咋回事，他又何尝不知。只是他是锦衣卫，当官吃粮，为皇上效命，这是他早已习惯了的多年职责。
他是官兵，她是大贼，官兵抓大贼，双方身份天生敌对，他别无选择。
唐赛儿提起纤细长剑，如银蛇一般快速游动，踩着轻灵步法朝着卫青攻来。
卫青长叹一声，同样挥刀劈出。
刀光剑影之间，两人已经大战了三十回合。
雷雨将至，天边偶尔划过的一道闪电，将卫青清秀俊朗的脸映的透红，而唐赛儿的脸色则更加惨白。
收手之时，唐赛儿站在远处，轻捂樱唇，咳出了几口鲜血，手中的长剑，已经在交手中被卫青的绣春刀断去一截。
显然她已经到了无力再战的地步，虽然未受刀伤，身体却因疲累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卫青的武功本就胜她一筹，而唐赛儿自从兵败之后，这几日一直被官兵追捕，连场大战下来，早已油尽灯枯，能支持到现在而不倒，已是极限，这还是先前卫青出手时刻意留情的结果。
卫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手下留情。
“唐赛儿，你无路可逃，束手就擒吧。”
卫青放下绣春刀，劝对方束手就擒之时，脑子里却莫名地生出这样的念头：将来押送唐赛儿进京之时，自己可以想办法将她偷放了……
这个念头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惊讶。
“我怎么会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
当卫青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对面的唐赛儿凄笑一声，盘腿坐下，口中念念有词。
“黄天将死，苍天当立，大劫在迩，白莲降世……”
在卫青的注视下，唐赛儿将断剑往脖子上一抹，鲜血飞溅，溅湿了唐赛儿身上的白衣，也映红了卫青眼里的世界……
第二天，立下诛杀白莲教匪首泼天大功的卫青，阴沉着脸，郁郁不乐地走在前头。
昨天唐赛儿在他面前自尽，令其一直郁郁寡欢沉默至今。跟在他身后的胖瘦两个锦衣卫，也知道自己的千户大人今天心情不佳，大气也不敢乱出一口。
行至济南城墙外，经过路边一个拐角处时，卫青三人察觉到一丝异样，不由得忍刹住了马力，就在这时，，路边的草丛树林之后，突然站出十数位蒙面黑衣人，个个手持军弩，弩尖一起对准了卫青。
咻咻咻咻，一支支箭矢势如贯日，声如惊雷，呼啸着射中，洞穿了卫青的身体。其中一支，更洞穿了他怀里装着鹄面玉璧的铜皮木盒，擦过里面的玉壁，钉入其胸口。
“卫千户”
耳边传来两位部下的惊呼时，卫青捂着胸口从马上跌下。
以他的身手，哪怕是突遇偷袭，也不至如措手不及。然尔唐赛儿之死令其神情恍惚，失神之下，竟被人用军用强弩偷袭，十几支弩一起齐射，只来得及拔飞数支，却还是被连中七八箭，箭箭洞穿身体。
“是龙蛇会的逆贼？”
胖侍卫惊叫道。
躺在肮脏的黄土地上，两眼充满了茫然与留恋，看着灰暗的天空，卫青眼里的世界，也逐渐变得黯淡。
他最后忆起的，是唐赛儿以观音坐莲状自刎时的身姿，那身白，那抹红，是他看到的最后一抹亮色。
身体里流出来的血随着雨水，慢慢汇聚到一起，渗进了他体内的半块鹄面玉璧里，玉璧的繁复的纹路被血注入，在阴暗的天空下，散发着微微的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