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赫炎赶至宫中时已是酉时,这冬季的天早已黑透,漫天的星星,风依旧很大,吹动着天空中的云,星星也似乎由于这风而闪烁起来。陆赫炎快马加鞭的朝承德宫赶去,心中的慌乱不言而喻,只是希望能快点见着晴若。
小桔跪坐在地上,抱着晴若,这无情的宫中,只因先前武帝的一句狠话,使得晴若如今已经晕倒了也无人问津,更是无人敢去武帝面前求情。之前小桔求了路过的一个小太监,好说歹说那小太监才答应去太子府传消息与陆赫炎。小桔四下张望了会儿,叹口气,口中竟是雾气叹出。也难怪,这已是冬季的天气,那般寒冷。之前晴若晕去,小桔惊恐的跑上前抱住晴若,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是冰冷的,小桔便心慌的涌出了泪,她焦急的喊着“来人啊”,可是无人应答,即使一旁有路过的宫女太监,也是匆匆走过,无人敢靠近,更无人敢来询问。
这就是皇宫,这就是帝王家,没有那般多的好心人,也无人会为了谁而挺身而出,各个都要活命,各个都只求自保。小桔握着晴若冰凉的手,又四下张望了下,回过头,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晴若,道:“太子妃,您忍着,太子爷一会儿便会来,您再忍忍啊!”
小桔的话音刚落,就听着不远处传来一声“驾——”,心中一喜,她听得出这声音,是陆赫炎,是陆赫炎来了!小桔摇了摇怀中的晴若,眼中含泪激动的说道:“太子妃,太子妃您听!是太子爷来了!您醒醒啊!”小桔摇着晴若,便也摇下了自个儿的泪。回过头去看时,就见陆赫炎已到了跟前,翻身下马,便朝他们这儿跑来。
陆赫炎从小桔手中接过晴若,将她横抱而起,小桔站在一旁擦泪脸上的泪,道:“太子爷您可算来了,无论小的如何唤太子妃,皆是一点儿反应都没。”陆赫炎望一眼怀中的晴若,对一旁的小桔吼道:“把我的披风解下,给太子妃盖上!”小桔应一声,立马上前解下陆赫炎肩上的披风,盖在晴若身上。
“怎一直在这儿等着?为何不找个地儿先让太子妃歇下?!”陆赫炎的怒吼声微微吓着了小桔,但小桔还是恭敬的答道:“之前皇上发了话,太子妃愿意跪,便让太子妃跪着,这宫中便无人敢来管太子妃的事儿。”小桔说时也是皱着眉,她何尝不想晴若到屋中避避寒,可谁敢让他们进屋?
“小桔去太医院将乐太医请到太子府,马上去!”陆赫炎对小桔喊道,小桔匆匆一福身,道:“是,小的这就去。”只是刚要迈开步子朝太医院方向跑去,就听着陆赫炎怀中的晴若发出了闷哼声,道:“痛……痛……好痛……”陆赫炎亦是听着,心中焦急万分,忙问道:“若儿,哪儿痛?告诉我,你哪里痛?”
只是晴若还在昏迷中,根本说不出,倒是小桔低头一瞧,心中大惊,瞪着眸子对陆赫炎道:“太子爷……太子爷,太子妃流血了……”陆赫炎也是一惊,后退一步,朝地上望去,果然有几滴血在地上。哪儿来的血?陆赫炎愣了一下,突然大步朝黑马而去,一边走一边吼:“小桔,去太医院把乐太医何太医都请到府上,快去!”
小桔来不及应声,转了身就朝太医院跑去。陆赫炎带着晴若上了马,心中绞痛,将晴若护在怀中,拽着缰绳,大喝一声“驾”,黑马撒开步子朝另一头跑去。
戌时三刻,整个太子府都沉浸在凝重的气氛中,宇轩殿的丫环们端着盆子进进出出,血水更是端了一盆又一盆。卧房内,床榻上的晴若口中不时的喊着“疼”,让一旁看着的陆赫炎与小桔等人,心中焦急不已,晴若是有身孕的,这下体流出的血,这晴若口中的“疼”都意味着什么?
乐太医与何太医给晴若细细的检查着,眉头紧皱的样子,让一旁的陆赫炎的眉头更是蹙在了一块儿松不开。站在床榻边的小桔、小恬、火儿、水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头叹气,心中多少也猜着了一些晴若为何会如此状况。好一会儿才见乐太医与何太医耳语了几句,两人相互点头,起身,走至陆赫炎跟前俯了身道:“太子爷,太子妃这病情有些严重。”说话的是何太医。
陆赫炎见他欲言又止,心中窜了火气,道:“如何严重了?把话给我说清楚,别在这儿吞吞吐吐的。”见陆赫炎发了火,一旁的乐太医又道:“太子妃这般流血,是因为动了胎气,体内寒气过重,造成胎儿不保。”乐太医一直负责晴若的孕期检查,理所应当该对陆赫炎说明情况。
陆赫炎忽的瞪大了眼睛,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反问道:“胎儿不保?!”虽知陆赫炎会如此反应,可乐太医还是俯了身子恭敬的回话道:“是,太子爷,太子妃动了胎气,胎儿不保了。”
“救,你们给我尽力救!不论能不能保住,都给我救!”陆赫炎吼的人微微有些颤抖,原来,之前赶去宫中路上的不安感便是为此,他在听着余文说晴若晕倒之后心中便隐隐的觉着还会有更大的事儿在等着他,他心中也下意识的想到,会与晴若腹中的胎儿有关,可是,他不敢深想,一路上只是安慰自个儿,不会有事的,晴若不会有事的。可如今看来,那不敢想的事儿,却真真的成了真事儿。
“我……不要……”床榻上突然传出晴若微弱的说话声,陆赫炎立马坐到床榻边,将晴若抱起,靠在他的怀中。“若儿,你说什么?”陆赫炎又问一声,适才只听见晴若口中有声音传出,却没听清究竟是说的何话。晴若靠在陆赫炎怀中咳嗽了两声,喘着粗气,缓缓开口道:“皇上……皇上若不……答应……不杀我母后……晴若便……便不愿医治……”
晴若的话让陆赫炎适才还担心焦急的脸上,立刻涌上一层气愤,他皱着眉头道:“你这是何话?难道你就那般不看重你自个儿腹中的孩子,也那般不看重自个儿的身子?要拿孩子与自个儿身子开玩笑吗?”陆赫炎气愤,他根本想不明白晴若心中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若是……没了母后,若是要……要晴若看着母后死去……晴若如何还能活下?太子……我求您……求求皇上,放过我母后吧……”晴若一心都是俞颜,父皇的病逝,哥哥的为国而死,那些都是她无能为力的,她只得看着他们离她而去,可母后如今还活着,却要被赐死,她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般,不论是拼上自个儿的性命,还是如何,只要能救下俞颜,便是最好。
“原晴若,你就一点儿也不为我想,不为你腹中的孩子想想吗?”陆赫炎愤怒,却还是强压着,看着怀中的晴若,艰难的喘着粗气。“我……已经失了那些亲人……我愿再失去了……”晴若微微抬起手,抓住了陆赫炎的衣服,又道:“求您……救我母后……”
陆赫炎沉默了,眼神始终未离开怀中的晴若,看着她求他的模样,他确实心痛难忍,可是那俞颜,不仅是父皇恨的,亦是他恨得,他恨她当年不顾姐们情分,将刀架在他母后的颈上,他也恨她不顾一切的弃他们而去,什么疼爱,什么最亲的亲人,都化为虚有,随着俞颜的离去而不复存在。
此时卧房中安静极了,下人们不敢说话,而晴若强忍着疼痛而等着陆赫炎的回话。陆赫炎伸手握住晴若露在被外的手,道:“好,我答应你,求父皇不杀俞颜,但你也必须好好养着身子。”说罢,陆赫炎起身,将晴若的头枕在枕头上,对身后的乐太医与何太医道:“继续给太子妃医治吧,若孩子保不住,务必保太子妃平安无事。”说罢,陆赫炎又深深瞧了晴若一眼,转身出了卧房。晴若看着陆赫炎离去的背影,露出安心的笑后,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真如陆赫炎答应晴若那般,那晚,陆赫炎便急忙进了宫,去求了武帝,晴若不知陆赫炎是如何与武帝说的,至少武帝是下旨,不杀俞颜,却将俞颜永远囚禁在永颜宫中。这已是最好的结果,至少母后没死,晴若便觉着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儿。
晴若终究还是丢了腹中三个月的胎儿,何太医与乐太医都已尽力,只是无奈,晴若身子实在太差,又在寒风中跪了好几个时辰,身子经受不住,胎儿自然也是保不住了。陆赫炎似乎并未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两人之间话语少之又少,陆赫炎要忙于武帝交予的朝中大小事务,自是回了府上也是在书房看奏折,与晴若的见面也少了许多。
转眼半年而过,俞颜终究还是抑郁而终,晴若得知消息时是在用过午膳的晌午,晴若听小桔说,俞颜是安静的去了的,不带任何痛苦,去时武帝在俞颜身边。这是一个轮回吧,当初俞颜想方设法的离开,最后离世时还是死在了当初深爱的男人怀中。俞颜死后,武帝命人在皇陵旁新修一座永颜陵安葬俞颜,此生他心中都是放不下也忘不掉此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