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恩走至柯珍身前,俯身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柯珍露出微笑,道:“起来吧,一旁坐,这不是在宫中,我今儿个也只是到你府上小坐,自是在你自个儿府上,就不必那般拘礼了。”柯珍说罢,陆恩起了身,与莫嫣雨一块儿在一旁的椅上坐下,丫环端上茶水。
陆恩心中多少也有猜到,柯珍今日来此是为了何事,只是柯珍不先开口,陆恩是不会主动提及这件事儿的。柯珍端过已经放凉的茶水,喝一口,看向坐于一旁的陆恩,问道:“陆德王爷与兰雪王妃身子可好?”陆恩听见柯珍问话,看向柯珍,点头,道:“爹娘身子一直都挺好,平日也时常走动,偶尔会去外头游山玩水,上些年纪,能走动时多走动,总是好的。”
“是啊,能出去走走看看就好。”柯珍说到这儿,停了一下,看着陆恩与陆赫炎微似的脸庞,好一会儿才道:“王爷这几日在宫中,该是也听到了些何话吧?”柯珍的问题让陆恩无从回答,只得沉默着。柯珍看陆恩不说话,示意一旁的下人都退下,厅中只剩下了柯珍、陆恩、莫嫣雨以及玉茗姑姑。
柯珍抚着手中的丝帕,低了下头,又抬起,看着陆恩,道:“今日我也是左右思量了,才来了你府上,就是想将当年发生的事儿与你说说。”陆恩依旧不说话,眼神从柯珍脸上掠过后落在自个儿手中的茶杯盖上,他并没有排斥要知道那些所谓的真相,所谓的身世。
玉茗姑姑给柯珍添了茶水,柯珍看着陆恩的侧脸,眼神中带着慈爱,缓缓道来:“这些年,偶尔去陆王爷府上,我与你娘亲也会说起你的身世。”这是开头,柯珍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看陆恩似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心中略微有些奇怪,刚要开口继续说时,却听陆恩开口道:“我知晓自个儿的身世。”
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却惊着了柯珍,柯珍愣愣地瞧着陆恩,就见陆恩抬起了头,看向她,又肯定的说了一遍:“我知晓自个儿的身世,我知晓自个儿并非我娘亲的亲生儿子。”柯珍愣的说不出话,陆恩却淡然的一笑,道:“我小时您偶尔会去陆王府,那时您要来之前,娘亲便会想方设法的哄我睡午觉,只是我小时偏偏不爱午睡,所以总是装睡,几乎每次您在我午睡时到卧房内瞧我,我都知晓。后来有一回,您与娘亲谈话时说到日后待我长大了是否要告诉我身世一事,我恰巧在一旁听着,那时我便知晓了,我并非娘亲的亲生儿子,我也终于明白,您为何每回到陆王府,都要去我卧房看我。”
原来他知道?原来他从小便知?可他……“那为何,这么些年,你一直未与你娘亲说起过?在你心中,就没想过要认回我这个娘吗?”柯珍想不明白,一般的孩子,若是知晓了自个儿的身世,要么极力想认回亲爹娘,要么便是恨极了亲爹娘,可陆恩却一样也没,只是守着自个儿的身份,一直到如今。且,若不是那日她与武帝在殿内的谈话被下人听了去传出,陆恩还是不会直接说出他知晓自个儿身世一事。
“我从小就在陆王府长大,心疼我照顾我的人都是陆德王爷与兰雪王妃,在我心中,他们才是我真正的爹娘,知道身世又如何?你们终究是当初丢弃我的人,生而不养,我这个人的存在,之于你们来说,又有何意义?可对于我爹娘来说,我却是不一样的,他们把我视为唯一,最疼爱的便是我这个儿子,他们辛苦把我抚养大,我怎会弃他们于不顾而去认从未养育过我的人?”这就是陆恩这些年来一直将这身世埋在心中,不对任何人提起的原因,在他的心中,只有陆德王爷与兰雪王妃才是他真正的爹娘。
“当初并非我们执意要丢下你,把你交予陆德王爷与兰雪王妃抚养也实属无奈,陆恩……”
“不要说了。”陆恩出声打断柯珍的话:“当初是为何将我遗弃,当初是为何将我送走,这些我都不愿知晓,许是有一日我的娘亲会告诉我真相,但这些,我并不想从你口中听到,且我也不会刻意去问起我娘亲。我只愿是我如今的身份,这一世我都只是崇慕王爷。”陆恩看着柯珍微微皱起的眉头,难过的模样,他不是个残忍的人,他也不愿说些重话而伤害了她,可他是要把话说清楚的,他不会回到他们身边,他也不要什么身份的恢复,他也更不想因为此事而滋生其他的事端。
“还有,若是那些宫中传闻的话都是真话,我请皇后娘娘转告皇上,我不愿恢复身份,但有朝一日赫炎登上了帝位,我依旧会忠心的在赫炎身边辅佐他,而我却不会有半点其他私心。”陆恩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虽然柯珍在听到陆恩说不愿恢复身份的话时,心中略微有一丝难过,可终究更多的还是高兴,至少陆恩是不爱争权位之人,如此之人若是在陆赫炎身边辅佐,定是可以帮到陆赫炎。
柯珍突然觉得堵在心中几日的难过与沉闷,都消散开去,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道:“虽然在情感上,我希望能听到你喊我一声母后,可你说的对,生而不养确实是我的不该,你的娘亲终究是只有兰雪王妃一人的。陆恩,你的话,我会如实的转告皇上,我也希望,有朝一日炎儿登上帝位之后,你能如你今日所说,尽力辅佐。”
陆恩点头,认真道:“一定。”
柯珍起身,看一眼陆恩身旁的莫嫣雨,笑道:“雨儿是个好女子,王爷定要好好待雨儿,自个儿身边的人,才是最贴心的。”柯珍说罢,又深深瞧了一眼莫嫣雨与陆恩,才含笑着转身:“玉茗,咱们回宫。”
“恭送皇后娘娘。”陆恩与莫嫣雨都行礼,看着柯珍在玉茗的掺扶下走出大厅,陆恩的脸上也露出了释然的笑,今日这般讲清了,才真的没有了心理负担。陆恩看一眼一旁满眼温柔依附在他身旁的莫嫣雨,想到柯珍适才最后说的那句话,陆恩伸手搂过莫嫣雨,道:“上回你说想去南城,三日之后,我们便出发,去那住段日子,可好?”
莫嫣雨被陆恩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的一愣,却还是看着陆恩深邃的眼睛,笑着点了头,温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