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我听到两个小宫女边走边谈,说什么元宵节,花灯会,我才想起,过两日就是元宵节了,元宵过完,这个年也就过完了。
我听叶落说过,元宵节又称上元灯节,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挂花灯,夜间还有耍狮子,舞龙灯,猜灯谜,放烟火。平常难得出门的女子,在今天晚上却可以和女伴结伴同游,赏灯猜谜,所以可以说这绝对是女孩子最盼望的节日。
我想起了古诗词中描写的才子佳人月下相逢的绮丽场面,还有那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些美丽的诗句,也对宫外的元宵节有些向往。
只可惜,现在的我是这金丝笼里的鸟,飞不出去。
看着天空中美丽绚烂的烟花,还有宫女们的欢叫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这么的悲伤。
“小姐,该睡了,夜深了。”
叶落已经铺好了床,我正准备去睡觉,门外有人敲门,叶落去开门,是小李子。“给李姑娘请安,姑娘万福金安,我们万岁爷有旨,请姑娘去一趟养心殿。”
我回头看叶落,她也是一脸的疑惑,可是听小李子的口气,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我和叶落带着疑惑来到了养心殿
只见康熙身穿便服,旁边还站着一个青年,不知是谁。
“青意,你来了,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曹寅。”
原来他就是曹寅,曹雪芹的祖先,我不免多看了他两眼。
“叶落,赶紧给你家小姐换衣服,咱们出宫去,听说城南今晚有花灯会,可热闹了。”
我一听这话生怕他反悔似的,赶紧去换衣服,他给我找来的是件男装,大家准备好了之后,一行人悄悄溜了出宫,我和叶落,他和小李子还有曹寅。
出了宫门,我就兴奋的向刚从牢里放出来似的,开心的又蹦又跳的,一路行来,千万盏灯次第燃起,若火树银花绽放,映得天地如七彩琉璃所做。好美啊,我在现代的时候看惯了城市夜晚的灯红酒绿,却不曾想在古代看到了这幅景象,既震撼,又高兴。
五人沿着长街,边看灯边走。京城内多才子佳人,这些人所做的灯别有雅趣,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祭拜天官。灯上或有画,或有字。更有三几好友,将彼此所做的灯挂出,请人点评高低,赢者大笑,输者请酒,输赢间磊落风流,常被人传成风趣佳话。还有才女将诗、谜制在灯上,若有人对出下句、或猜出谜语,会博得才女亲手缝制的女红。奖品并不珍贵,却十分特别,惹得一众少年公子争先恐后。我边看边笑,“京城如此繁华昌盛景象离不开皇上您的勤政爱民啊!”
康熙没想到我会夸他,所以他现在心里跟吃了蜜似的,不觉骄傲的昂着头,那表情好像说那是自然的。
眼见人群涌现,人越来越多,他怕我走丢了,牵着我的手,我没有拒绝,他的手很温暖。
这样的场景似乎容易让人迷情,我和他今晚谁都没提那些不开心的事,玩得很开心,终于我有一种他只属于我的感觉了,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安全感,我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点涩涩的,就当这是一个梦吧,梦醒之后他还是他,我还是我,无相交。
远远两座角楼之间,穿着几根黑色粗绳,绳上垂了一串串灯笼,每串上都有二十多个白绢灯。因绳子与黑夜同色,若不注意看,很难发现。遥遥看去,黑色夜幕中,无数宝灯在虚空中熠熠生辉,如水晶瀑布,九天而落。人群之中有两个少年,一个个子高大,一个身材矮小,并肩而行,如果看去,你会发现这二人十指紧扣的。身后的三个人完全就没有心思观灯,曹寅警惕的巡查四周,小李子担心被太皇太后发现了会处罚他,而叶落看着紧握双手的二人背影不知是喜还是悲。
我被眼前摊位上的宫灯吸引了,只见这灯骨用的是罕见的岭南白竹,灯的八个面是用冰鲛纱所做,上绣了八幅图,讲述嫦娥奔月的故事。画中女子体态婀娜,姿容秀美。神态或喜、或愁、或怒、或泣,无不逼真动人,就是与宫中御用的绣品相较也毫不逊色,反更多了几分别致。我爱不释手,问摊主怎么卖,摊主是位书生,对我摇了摇头说:“这位公子,我这的宫灯都是要猜谜的,若你们猜中谜,宫灯白送,若猜不中,千金不卖。”
书生递过竹签,我看正面写着“思君已别二十载。”,背面写着“打一个成语”。
我想了半天想不出来,求救的看着康熙,他似乎也正在思考,我们两正冥思苦想。
“念念不忘。”身后有人回答出来了。
我们几人回头,却见容若身披青缎大毛氅衣,头戴宝蓝色棉帽,笑吟吟的看着我们。
“纳兰公子,这么巧,你也是来看灯的么。”我几步迎了上去狡黠的说:“你可知道我是谁。”身后康熙和曹寅脸色皆变,康熙看向曹寅的眼神是要杀人的,估计是以为曹寅告诉容若的。
容若笑道“那你猜猜看我知不知道你是谁啊!”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他知道我是谁了,顿时觉得没意思,才想起我的灯。
“纳兰公子,刚才是不是说的答案,你赶紧去跟那书生说去,看对不对。”我心急地直接拉着他往摊位走去,生怕他跑了似的。
书生看容若的眼神充满了崇敬,他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纳兰公子会光顾他的小铺
“老板,谜底是“念念不忘”对么!”
“对,没错,纳兰公子果然厉害,这位公子,这顶宫灯是你的了。”
我高兴的拿着手里的灯,还兴奋的对叶落说:“叶落,你看,好看吧,呵呵。”
容若和康熙都看着我,一个是气恼,一个是宠溺。
曹寅快被这种诡异的气氛杀到内伤了,赶紧岔开话提:“公子,我们走了这么久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下。”
康熙从容若出现为止就一直黑着张脸,现在终于开口了:“也好,青意,走,我们去前面的酒楼坐坐。”
“好啊,纳兰公子,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去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见到容若就会很开心,跟我跟康熙在一起的时候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纳兰容若不顾康熙杀人的眼神,依旧笑着说:“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呵呵,公子客气了,叶落,我们一起走吧。”大条的我一直没有发现现场的气氛不对。
一行人进了茶楼,店小二看我们的衣着气质不俗,不敢怠慢,招呼我们去二楼的雅间,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他们几个也陆续就坐,叶落和小李子不敢做,曹寅本来想坐可是看康熙的表情是不敢坐,我笑着对康熙说“艾公子,跟你讨个恩典,我们现在人在宫外,一切从简,你让他们几个也一起坐吧!”
“嗯,这个你做的了主的。”“叶落,小李子,你们做下吧。”
“谢主子恩典。”他们俩毕恭毕敬正襟危坐。
我看曹寅还站着,示意他也坐下,曹寅屁股刚沾凳子,就被康熙瞪了一眼,差点没摔下去。
“我今儿屁股疼,我还是不坐了,站着就好。”曹寅讪讪的说
我看他的样子分明想坐,可是为什么又不坐呢?旁边叶落和小李子把头埋的很低,笑的有些内伤,却不敢发出声音,强忍着。
纳兰容若优雅的给我倒了杯茶,却不给康熙倒,我暗想,他可真大胆,不怕康熙给他穿小鞋。小李子想给康熙倒,康熙用眼神制止了,我的眼睛转了一圈,终于觉得在场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汗,姐姐,你还能在二一点么)
我还是抱着我的灯,在那里把玩,当作什么都看不见吧。康熙咳嗽了一声,我抬了下头,没理。继续喝我的茶,看我的灯。又咳嗽了两声,我连头都懒得抬了。他接着咳嗽个不停,搞得我兴致全无,大吼一声“我说你这人烦不烦啊,小李子给你倒茶你不要,干嘛老是咳嗽,你要是喉咙实在不舒服,不会自己倒啊,又不是没长手,真是的。”说完还不忘瞪了他一眼。
这男人就是贱,真不能给他好脸色,这不,这位主不就老实了,乖乖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咳了。
旁边坐着的人都差没跌了下巴,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啊,居然有人敢教训当今的皇上,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最主要的是皇上居然没有生气,他们恨不得自己是隐形的,真怕皇帝回去会杀人灭口。
“好啦,你别生气了,我就是刚才喉咙有些不舒服,现在没事了。”他还不忘委屈的看了我一眼
“不是跟你说了很多遍了,自己能动手的事情不要总是假手于他人,这样不好,你看看今天在场的人不都是自己动手么,偏你一定让人伺候,你还被人伺候的不够啊!”
看他知错能改的份上我给他夹了一块绿豆糕。容若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一阵心酸。
“对了,早听闻纳兰公子才学过人,上次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康熙很满意我对他的不客气却对容若很客气
“姑娘客气,按说你是我的表妹,我们本不应该这么生疏的,只是可惜你失忆而已,姑娘如是不介意,还是叫我表哥吧!”
“纳兰公子哪里话,有你这位表哥是惜惜的福气才是。惜惜十分欣赏公子的词,不知公子可否赏脸赠诗一首,只当是让我叫你表哥收的礼,如何。”
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儿,如今对自己确是这个态度,容若伤感不已。
“有何不可,小二,拿纸笔过来。”
只见纳兰容若在纸上写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我不相信这个时候写这首诗没有任何意义,想起在慈宁宫当日听到的传言,不禁懊恼自己莽撞,这词,摆明就是说给我听的。
可惜的是,我已经不是当时的我,看他神情有戚戚焉,我也不忍心,但还是狠下心肠对他说:“公子还年轻,实在不该写这样悲伤的诗句,有句老话叫“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公子何必执着于过去,岂不知万般皆放下,心中得自在。”
我在暗示自己已经将前尘往事都放下了,康熙听我这样说心里很开心,而容若受伤的表情,却实在让我不忍心看,“对不起,容若,我占了你表妹的身子,站在你的面前成了另外的一个人,所以我只能祝你幸福,你一定要带着你表妹的那份一起幸福的活着。”我很想告诉容若真相,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因为我不想死,我想好好的活着,而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李青意,估计会杀了我,而想办法让真的李青意回来的。
“原谅我的自私,纳兰公子,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
夜深了,我们准备回宫了,看着空荡荡的街道,跟我们刚来时的热闹完全不同,我们都是默默的走着,都不说话,快到宫门口了。
“纳兰公子,谢谢你帮我得了这个宫灯,谢谢,这个上元节,我过的很开心,玄烨,走吧,我们回家了,再晚宫门关了我们就得睡大街了。”
我朝容若挥挥手,拉着叶落往里走,还催着康熙快点。
容若看着我消失的身影,突然“噗”地吐了一口血,身体缓缓倒下,曹寅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