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山接到雪国不受降的文书,因心里早有底,便只笑一笑,不再理会。倒是那全国范围内搜查逃犯的命令让他震惊不已,一时又急又恼,又无计可施。雪里云全国范围内大搜捕,岂不是要将拙女置于死地?拙女伤重,需要大夫,需要修养……若是逃犯,怎可明目张胆地进大医馆看病?
要说手段,雪里云绝对毒辣。
曳月可将文书仔细放好,微笑着攀住百里山手臂:“不受降便不受降,我们还须顾忌他?”
难得一向温婉的月可能如此戏谑,百里山不由宠溺地抚上她脸颊,也笑:“我们何须顾忌他?到时不想奉陪了,走人就是。”
这话实在很合曳月可心意,她笑着点头。见丈夫虽是笑,眉头却拧着,竟是说不出的忧愁,她心下疼惜,不由抚他眉梢:“是担心小谷和十二叔吗?雪里云意思明显,要把小谷和十二叔逼进绝路。但我想十二叔那么聪明一个人,绝对有办法躲避追捕,你别担心。”
“你倒很崇拜你十二叔。”百里山顺势亲了亲她指尖,揶揄一笑,既而正色道,“我不担心他和小谷,只担心拙女的伤势……拙女若得不到救治,就有性命之忧……”
曳月可即刻了然,她将他双手握住,柔声道:“别担心,有十二叔和小谷在,拙女绝不会有事。”
百里山嗯一声,将头埋进她颈项。许久,才轻声叹气:“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怎么就音讯全无?就算是只言片语,只要确定他们平安,那也好啊。”曳月可伸手轻拍他后背。静了一阵,他忽地搂紧曳月可:“只要有他们的消息,我们便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曳月可自然是欢喜的,可她到底不是自私之人,想到大营里还有二十万将士,她到底有些迟疑:“我们走了,那些将士怎么办?投降?可雪里云并不接受——”
“只不接受我的降书罢了。我相信雪里云不是暴君。”百里山笑着打断她,想了想,脸上难掩忧虑,“怕只怕到时无处可逃。雪里云从三面围攻,便是抱了必胜之心。他的军队已在城外驻扎多日,只等一个时机,将离山郡的东城门攻陷了,生擒了我。我怕到时兵临城下,我们插翅也难飞。“
他的分析不无道理,只曳月可并不怎么担忧,她微微一笑:“那就随天意罢。”
又过了十日,此时已是春末夏初,那官道两旁的桃花早已飘零。只是官道上,依然可见点点鲜红——那是将士的鲜血!期间,双方两次交战,胜负未分。百里山下令不得死战,将士伤亡甚少。
而这十天,依旧没有曳木摇和百里谷的消息。
这日,百里山陪魅姨、月可用饭。吃到一半,魅姨忽地问他:“你还想打下去?”百里山一怔,即刻明白过来,他蹙了蹙眉:“骑虎难下。”
魅姨闻言,哈哈一笑,指着他道:“要真想走,还不容易?”
曳月可一怔:“娘,你有办法?”
魅姨也不卖关子,点头一笑:“还记得你小时候生日,总能收到娘做的布娃娃吗?”
“是……无垠郡王?”曳月可细细思索。而百里山,忆起当年自己还感叹过无垠郡王怎会送百姓家的什物……原来竟是替魅姨送的吗?他眯眼,放佛记得端涯那一支雪国军队的主帅即是无垠郡王……
他心下骤然一惊,暗暗佩服魅姨。想了想,迟疑道:“放我们走,便是违抗圣旨,无垠郡王只怕担不了这个责。”
魅姨轻轻一笑,摆摆手:“你们尽快安顿好军队,其他事,不必担心。”
过了两日,魅姨送出的信有了回音,无垠郡王答应帮忙。百里山当时并未说什么,转身处理军务去了。只曳月可看了信后,一双如水眼眸灼灼盯住魅姨。
魅姨轻叹口气:“月可想问什么,问便是。”
这般坦诚,倒叫曳月可失了底气,她沉吟一会,低低道:“娘与无垠郡王……似乎是旧识。”
“自然是旧识。”见她吞吞吐吐,魅姨不觉好笑,“我还是大曳皇后时,曾救过他性命,他是性情中人,重情义。我被贬到他辖内,承他百般照顾,按理说他早已还清当年恩情……他竟冒着违抗圣旨的危险助我们离开,的确出乎我意料……”也不管月可信不信,她捏了捏月可面颊,笑道:“不许多想。去大营吧,帮帮维山,我看他为了那二十万将士,早已心力交瘁。”
曳月可抿唇一笑,乖乖点头,转身出去了。
魅姨笑望着她出去,转而低头看向手里的书信,沉吟一会,将书信搁在几案上,步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