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山看着她坚定的表情,又是感动又是迟疑,一时难抉择。
见他二人如此,魅姨不由莞尔,拍拍月可的手背,笑道:“娘也留下来。”见百里维山欲言又止,她朝他轻轻一摇头,“你想送我和月可去哪里?端涯吗?可我并不想去端涯,月可也不会答应我去见她父亲。更何况,我也担心小谷。”见月可张口欲言,她拍拍月可手背,“娘老了,去哪里不都一样?更何况我想多陪陪你,错过了十九年,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一段话将两人辩得哑口无言,半响,曳月可才笑道:“胡说,娘你哪里老了?”
百里山其实懂得魅姨意思,是不愿再与月可分开吧。也好,一家人在一起,不管是生是死,结局都是幸福的。他望着月可,心里感动她的不离不弃。不想正与魅姨说笑的月可忽地抬眼与他对视,那黑亮的眼眸,尽是片片深情……他一时看得呆了,心里想,那就留下她,就算最后是败,也要留她在身边,永远陪着他。
离山郡二十万将士统帅百里山,以宁死不做亡国罪臣之名,向雪国下战书。一夜之间,离山与端涯两郡边界,鸟飞绝,虫兽走,百姓亡。
而两军第一次交战,胜负难分,到夜幕降临,双方才各自鸣旗收兵。
夜半钟声从无垠城外传来,传进皇帝寝宫。月华透过窗棂泻进来,照在雕花木椅上,耀了木椅里的人一身清辉。雪里云托腮凝思,全然不管此刻已是半夜三更天。
手里的文书还在,嘴角的笑也还在,心绪却飞远了。
就是这种若有若无、恍恍惚惚的孤独!回无垠,立制度,除诟病,废旧臣,国家一天天步上正规,他却只觉一日胜似一日的孤独。
真想去宫苑看看小谷,又怕遇上那个人。那个人爱小谷比他爱小谷多得多,他本是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去争的,可是内心对未来寂寞路的恐惧,让他失了心魂一般,他要留下小谷!他要与那人争夺小谷!
他慢吞吞起身,步出了寝宫。
月华如练,就如十一岁那年端涯皇宫里的月光一样,柔和静谧。百里谷忆起小时候,想起了曳月可。她怔怔望月许久,偏头看向身边的拙女,微笑道:“拙女今天就不出宫了罢?”
拙女触及她澄明的眸子,不觉点点头:“好。”
两人只是静默,望着月光,好像整个人生,就在各自的心里,来回兜转。
雪里云负手进来,袖袍迎风舒展。拙女见了他,朝他微微俯身,他摆摆手,拙女退立一边。
百里谷拳头握了握,又松开,笑看雪里云:“皇上怎么来了?”
雪里云静静瞧她,一时间,所有想说的话都鲠在了喉间。怔了许久,再回神时,已记不清原本想说的话是什么了。好似千言万语都已经说尽,只剩无休无止的叹息。
“那天,我看到曳木摇了。”他思索着,温和道来,“我在皇宫周围布了障碍,曳瑾要想救你,就必须付出点什么……是化掉他的修为吗?”
他的话外之音,百里谷已然听懂。她一笑,也不隐瞒:“不止化去修为,恐怕永生都不能再修道……那天听他说再不能成仙,我一点也不悲伤,反而很高兴。我想做平常夫妻才好呢,吵吵闹闹,吃醋相思,百般滋味都在凡间。要是做了神仙,哪里能体会到人间夫妻的苦乐?”
雪里云嘴角扬起:“你没做过神仙,怎知天界的夫妻不如凡间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