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过昏黄灯下面容憔悴的小侄女,曳木摇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手指轻叩几案:“若为你自己,你怕要白跑一趟了,你皇叔我一向自私,平素虽与你亲厚,但你的责任即是你的责任,该你担当的,我不会分担一丝一毫。若为百里小姐而来……你明知我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该我承担的,我自不推卸。但皇叔你,不只是我的皇叔,同时也是大曳国的十二王爷啊。”
“那又如何?”他目光悠然转犀利。
曳月可迎着他的目光,语气轻柔却坚定:“王爷也有王爷的责任。”
他顿时失笑:“这责任是谁规定的?为何就该有我一份?你的责任并非我也并非任何人强加给你,而是你自己认为该担当的东西。责任这东西,于你来说,或许很重要,但于我来说……我一点也不在乎。”
“……月可心里明白。”她缓缓朝他作揖,“我只求事危时,皇叔能带小谷离开端涯——”
“为何要离开?”
“皇叔……”她叹息,“大司马带回的北阙仙人,竟是小谷的师父。”
他不甚在意地“哦”一声。
曳月可诧异:“皇叔早就知道?”
“嗯。”
“原来……”她喃喃,而后扬着温婉的面容,轻轻一笑,“不管怎样,我希望皇叔能带小谷离开端涯。皇叔一向疼我,定会答应,是不是?”
“……你看你多漂亮一个女孩啊,责任将你变成了涯山峰顶的积雪,沉重而淡漠。还是小时候的你比较可爱。”
“小时候我也不可爱,皇叔大约在说小谷罢。”她抿嘴,继而正色道,“皇叔向来随性,将世间的事看得很淡。而我不同,这十九年,责任将我压得透不了气……我也恨宫里人情淡漠,也恨父皇不念夫妻情,狠心地将母后流放到北蓟……说起来,我还不知母亲长什么样子……”
“因为是公主,所以你觉得自己就该背负责任?”
“不然皇叔以为?”
“可笑。”曳木摇起身,将窗户打开。
窗外漆黑一片,没有新月,没有星光,只偶尔细细的风吹进房里,灯火随之明明灭灭。曳木摇就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喟然长叹:“你是脑子坏掉……”
“当初太傅教学,小谷听得比还我认真,十二皇叔可要小心。”见他眯眼,曳月可笑脸迷人,“我的思想,大都源于太傅。”
曳木摇眼露凶光,盯着她,放佛她就是那个迂腐的老太傅。
她便笑了。昏暗的灯光照在她沉静寥落的脸上,竟显得格外清冷。她的笑,也渐渐清冷了。
皇叔,会带小谷离开吗?
望着五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小四静静回到院门口。他家王爷,也该病愈了吧。果然,曳木摇走出院门,即吩咐备马。小四送他至府门口,望着一人一马消失在城街,这才回身,便见拙女立在府门前,身影摇曳。他一顿,上前作揖道:“姑娘怎么站在这里?夜里风凉,当心身体。”
拙女显是没料到会遇上人,一愣之后,轻轻点头:“我这就回了。”
“进来。”
离纪申一袭青衣,迎风立在院子中央,听到敲门声,他回身看着院门。
木门“吱呀”一声,拙女进来,朝他深揖:“小姐去了别馆,我瞧着有时间,就过来看看公子。”
他“嗯”一声,衣袍迎风摆动。
“公子大婚后,就要回离山郡,到时还请公子多多保重。”
“自当保重。我走以后,你多照顾着小姐,她……”
“我定当照顾小姐。”拙女双目微抬,又垂了,“公子,今晚好似曳王也去了别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