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百里谷外伤好了些,至少能喝点粥进点食了。又过了五天,百里谷的脸终于恢复白皙,只有额角鼻尖处还有些青色。
曳月可至那天起,就一直住百里霭归屋里。两人同吃同住,同上早学同做功课,倒也惬意。
这天,初夏晴天正午,两人打坐完,开始互相瞪眼……圆眼瞪圆眼,大眼瞪大眼……
曳月可意识到两人的荒谬,忙转眸。抬眼,看见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晶莹而白亮,她看着看着,一时思绪悠远起来。而百里谷,缓缓眯了眼,舒服而满足地吁气。曳月可迟疑一会,偏头看百里谷:“小霭,那天十二皇叔让我猜原委,我猜不出来。”
终于问了么,百里谷睁眼。曳月可以为她要措辞,但百里谷即刻爽朗答她:“大约是我曾对瑖王妃下药的缘故吧。”
……曳月可脑里一道白光闪过……她明白了。只是……她无奈一笑:“小谷你怎会……怎会……”
“看不顺眼。”百里谷简洁明了地答她。这个问题曳木摇问过,但她不会像答曳木摇那样,告诉曳月可她是因为当年那个少年才让瑖王妃吃苦头……若说了,还不定流姝要往哪方面想呢。
“十二皇叔定问过小谷同样的问题。”
百里谷点头,诚实答:“嗯,问过的。”
难怪十二皇叔处处针对她……曳月可顿时抚额。
那瑖王妃就是四大门阀中东南柳家的长女,是当年十二皇叔心仪的女子啊……或许现在十二皇叔还想着她也不定……
转眼又到初夏,百里谷坐在回廊栏杆上,眺望湖的尽头。
拙女立在身后,静了许久,小声道:“这次跳湖一定不会染风寒。”
百里谷双手撑住脑袋:“或许可以洗个澡。”
拙女凉凉地:“是,这湖干净得很。”
“大约是干净的……不干净都被弄干净了。”百里谷拿宽大衣袖扇风,犹豫着要
不要跳下去洗个澡。
“夏日炎炎,该跳!”拙女在一边鼓励。百里谷偏头,认真思索一会,觉得湖里定比岸上凉快……
“小谷!”
……跳不成湖了。
百里谷回头,见曳月可正笑吟吟走近,又在她身后立定。
“在看什么,鱼?”
“嗯。”百里谷点头,“太傅可有为难公主?”
拙女俯身请安,曳月可摆手,又细细看百里谷一会,笑问:“太傅为何为难我?”
百里谷跳下栏杆,想了想,支吾一声:“上次不小心将墨汁泼到太傅脸上,上上次不小心打伤太傅额头,再上上次……”见曳月可似笑非笑看她,她忙垂首,“今日我没去学堂,怕太傅迁怒公主。”
“太傅正直,小谷觉得他像易迁怒之人?”
百里谷认真想了想:“像,但或许……不是。”
曳月可笑着牵她手,缓缓往花园回走:“小谷,我们去后园竹林捉鸟儿烤来吃,好不好?”
百里谷兴奋地:“皇宫也可以烧烤?”
曳月可笑得神秘:“我们偷偷的。”
百里谷脸垮了一半:“公主……”
“不怕,有十二皇叔在。”
曳王爷……百里谷另一半脸也垮下。曳月可掩嘴笑:“小谷别怕,皇叔这次为道歉而来。”
百里谷怎会怕,她在北阙五年,被师父丢到深山雪林里,几夜不许归,她也熬过去了——那时她不过七岁。她不怕,她内心的豪气、乐观、坚定与坦荡,终于她回了端涯……但她不愿,实不愿,对曳木摇,像上次那样,云淡风轻说“我并不怪曳王”。她只不过是个孩子,十一岁的小孩,再怎样豪气与大度,也仍会有小小的气恼与悲愤。
但曳月可不懂,曳月可想让她开心。所以百里谷再怎样气恼曳木摇,也只得跟在曳月可身后。
十二王爷立在竹林口,等两个小姑娘走近,勾起嘴角。
曳月可作揖:“让十二皇叔久等。”曳木摇摆手,笑吟吟看百里谷:“幸好百里小姐脸上没留什么伤疤。”
百里谷淡淡作揖:“曳王手下留情,我万分感激。”
这是赤裸裸地讽刺啊……曳木摇笑嘻嘻地:“百里小姐若有不满,下次我下手重点。”
曳月可哭笑不得:“皇叔!”小谷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娃,与你侄女一般大。
曳木摇笑,是,他反省。以前他从不欺负小孩,现在变态了些,要改正。于是温暖地笑:“走吧,去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