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山山脚的桃花都落了,只有新出的桃树枝叶在风中搔首摇曳。三间小土屋并排而立,宁静地,安谧地。百里谷不只一次立在小土屋外,望着那片茂密的桃树林,想若岁月从此安好,该有多惬意。
可拙女的伤势依旧未好,那日小四请了大夫来,那大夫来时准备了许多药材,给拙女把脉后,直接扔下几副伤药便告辞。她当时无比讶异,待要上前询问,却被曳木摇拉住。她偏头,见他神色淡淡,却瞧不出是什么情绪,她想或许他心里已有计较,便停了动作。不想大夫走后,他一直不说原因。
后她见小四按时辰熬药,给拙女服下,而拙女气息渐稳,面色也逐渐转好,她才放下心来。
这日,大夫第二次来诊,她极不放心,坚持守在拙女身边,那大夫冷冷看她一眼,未有反对,只认真替拙女把起脉来。
一时百无聊赖,她拿眼去瞧小四,却见小四看大夫的眼神是信任和尊重的,她心下疑惑,不动声色将小四的神情收在眼底。待大夫离去,她闷闷发问:“那大夫可是小四旧识?”
小四错愕了一下,旋即满脸堆笑:“算是旧识。”
他常年跟在曳木摇身边,哪来的旧识?即便有,那也是曳木摇的,而曳木摇在这端涯有什么熟人?无非是前朝皇帝,也是如今的端王罢了。想小四对那大夫的信任与尊重,其实不难猜测——除了前朝太医,还有谁能让小四如此信服?
她了然一笑,语气不带任何试探,而是十分肯定:“是前朝太医吗?”
小四对上她的了然神色,心里暗暗叹服她的洞察力,点点头:“正是。”顿了顿,又支吾道:“端涯郡里,也只有……医术高明些……”
只有前朝太医——曳家的大夫才有几分把握治好拙女的伤势罢。百里谷自然懂得,便不再为难小四,转眸对上缓步而来的男子,她神色瞬间转温柔,既而看向小四,:“我知道了,你先去给拙女熬药罢。”
曳木摇上前,即见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眉头略扬:“小四离去时,脸色甚是愁苦……怎么,你欺负他了?”
小四神色愁苦,是为他担心,他却还能半开玩笑。百里谷不禁咧嘴笑道:“我怎敢欺负他?他曾跟着你做了多少坏事……我不敢惹的。”提及前尘旧事,曳木摇不由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她。见他如此,百里谷笑意更深,却转了话题:“小四是为你担心,怕我发难于你。”
听她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语气,曳木摇不由勾了唇角:“我做了什么事,却惹你生气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百里谷心里甚觉好笑,面色却一径认真,“我猜到那大夫是前朝太医,而小四不敢否认,亦不敢承认,所以愁苦,顺带为你担忧。”
“原是如此……”他手若有若无地抚过她眼眶,而后笑着牵她双手,“我本无意瞒你。拙女的伤势已是十分严重,若无精湛的医术,只怕很难有起色。那太医如今只是我兄长家仆,而小四本就与他相熟,便请了他来……你生气,却是因为我未曾如实相告?”
“……那倒不是。”她心下好气又好笑,任由他握着她的手,思索片刻,才道,“那通缉令仍在,你兄长就不怕……不怕……”
前朝旧主,夹缝求生已是不易,如今明目张胆地违背新主命令,就不怕惹祸上身?她不禁忆起被他兄长囚在端涯皇宫的那段时间,他兄长表面虽逼迫她,却其实是在做最大的努力保护她吧。她一直记得母亲自杀前,他在她耳边厉声相告,离开曳木摇一事,她只答应了他——而只答应了他,便可以不理世间一切人和事,仍可以与曳木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