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７。小丫头长大了
不远处的香樟树后，缓缓闪现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的注视着那辆蓝色的保时捷渐行渐远，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许援娇脚步轻悄，走进欧阳建的办公室门前，才轻轻叩了叩门：“你找我？”
欧阳建从一大堆文件和画报中抬起头，看到许援娇连忙站了起来：“援娇，来来来，坐！”
许援娇四下打量了一下他的办公室，凌乱不堪的堆着形形色色的海报和画册，还有大部头的专业书籍堆得老高。
随着她的目光，欧阳建也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办公室。旋即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真是不好意思，我平时都不太整理的。秘书也不敢乱动我的东西。”
许援娇笑着点了点头：“乱也有乱的章法啊，你看你这边的全都是过去的旧档案，而这边呢则都是这季的市场报告。这边和这边应该都是历届的推广资料……”
欧阳建目瞪口呆的看着许援娇：“你……呵呵，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难怪董事长会这么器重你，看来你这观察力还真不是一般。”
“找我什么事？”许援娇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她今天装的是一件粉黄色的洋装，身后正是三年前自己拍的那张照片。
欧阳建望着同一个人，不由感慨万分：“援娇，你长大了很多。”
“这一切都要感谢你当初陪着我走了三条街呀！”许援娇俏皮的眨了眨眼，眼角的余光却留意到欧阳建刚才正在看的那份策划。
表格中，密集的人物介绍，右上角还贴着一张照片。只是惊鸿一瞥，许援娇的眼中便忽然涌上了一层淡若无痕的雾气。
“怎么，我们要跟QＴＶ的人合作吗？”声音是不动声色的平静，右手不自觉的握成拳状，骨节分明的指骨节上，青色的筋络因为用力过猛而益发明显。
听她这么一说，欧阳建才想起正事。连忙拿起桌上那份文件，“你看一下，这是我们的策划案。这次你的新广告拍出来之后，反响很大。公司很满意，与此同时，也希望能够乘胜追击。你知道，公司虽然规模日益强大，但是目前，陈氏乐府可以算是我们的一个劲敌。公司希望能借此机会，将陈氏彻底拿下。因此为了加大宣传力度，有意聘请目前人气最旺的实力偶像郭小虎与你联袂代言……”
许援娇轻轻站了起来：“好啊！那就直接跟QTV联系！我们可以尽快会面，商谈具体的合作事宜。”
“太好了！”欧阳建激动的叫道：“我听安妮说，你似乎与郭小虎是旧识，而且……有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未必会同意。”
许援娇眸中闪过一丝动容。
在维也纳的三年里，安妮时不时的总是在深夜时分打通她的电话。语气低低，声音宛若孩子般，嘘寒问暖，关爱犹胜亲人。
对于安妮，许援娇实在是很难不喜欢。更多时候，她觉得，安妮在把自己当女儿，当姐妹，甚至当成爱人。她只记得安妮在某次醉酒的夜里，一遍遍的说：“援娇啊！你真像我年轻的时候。那么骄傲，那么固执，我们就像相邻的两个岛屿，各自有着相同的孤独和倔强。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想泪流满面……”
许援娇在电话的那端，听着隔着远水千山这个寂寞女人的倾诉。眼前便已是她蜷在沙发上，寂寞吞吐着烟圈的形容失色。
对于彼此的过往，她们谁也没有提起，却终究都在不经意间看透。虽无血肉，但骨骼分明。
“你能答应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其实，你们很般配！”安妮不知何时来到，站在欧阳建的门边，手里是一根修长如美人玉指般的香烟，声音却较之从前，低哑更甚。
许援娇上前夺过她手中的烟：“你不能再抽了，近日咳嗽愈加厉害，有没有去看医生？”
安妮哈哈大笑：“行了，你这丫头，竟管起我来了么？还是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她意有所指，眼睛不自觉的落在欧阳建身上，目光隐含着几分怨意，眉眼切切。
“我有什么要想的？广告的事交由你们去处理，有你在，我向来只需要站在那儿做自己想做的事便成了。至于其他的，不必我做，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的。”她轻言笑语，稳稳的在转椅上落坐：“眼下陈氏里面人心惶惶。昨天的招聘会上，已经出现了陈氏的两位经理级人物。”
“哦？果然人心不古，如今陈氏只是根基不稳，这些人就忙着另觅栖身之所，实在太不厚道了。这种人还想进幻？”
“我已经通知他们，下月一号正式上班。”许援娇轻轻抚过衣服，新的折褶，低垂的眸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表情。
“啊？”欧阳建显然摸不透许援娇此举的用意。
许援娇抬头，皮肤依旧白皙，却有黯黯光泽，在阳光下，光滑如暗夜的白绸：“这些人都是为陈氏效力过近十年的人，对于陈氏的经营模式比我们市场部任何人都要清楚。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况且。我们不留下他们的话，他们遭到拒绝，也许会回到陈氏奋而反击。总归，我们留下他们，有百益而无一害。”
欧阳建怔怔望着这个自己在街头寻来的女孩子。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她长成楚楚的女子。然而此刻，她轻声的诉说，娓娓动听，宛若抒情的故事。却其实是在稳坐指挥，要将自己嫡亲姨丈的公司置之于败地。
当初在街头见她踽踽独行，孤独中更有一份清丽的倔强，如今这种倔强之中似乎又掺杂了几分蕴敛的仇恨。
“到底是去维也纳拿了企管学位的高材生，运筹帷幄渐有形状，难怪董事长会不顾众人的异样眼光，坚持扶你坐上市场部代理副经理一职了！”安妮抚掌称赞，眼中隐含赞许。
许援娇莞尔一笑：“那我先回去工作了！”说完，推开椅子，像只勤劳的蝶儿翩然飞去。
欧阳建低低一叹：“小丫头果然大了，居然学会步步为营，心思果然缜密。”
“她很早以前就长大了。”安妮还在望着许援娇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电梯口。
“你不觉得她现在像个复仇女神么？你们似乎相交甚好，何不劝劝她？”
安妮回头，终于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微微一笑，唇角尽是鄙夷：“为何要劝？她吃了那么多苦头，难道不该为自己做些事情吗？她年纪轻轻，便知爱恨分明。至少，她恨得很坦然。不像有些人，任何情绪都只会隐忍不发，一生懦弱，到死都不会快乐，反遭人隐怨一生。”
欧阳建如遭雷击般，半晌才嗫嚅着：“安妮，你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