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安妮安静的去了
病房里是浓浓的消毒药水的味道,许援娇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打着点滴的虚弱女子,泪水还是翻滚着涌了出来:“安妮?我是援娇,我来看你了,安妮!”
安妮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是许援娇,习惯性的微笑。
许援娇常常觉得,安妮年轻时必然是个很美的女子。她每次笑起来,眼睛里都堆得满满的笑意。就好像此刻,虽然满面病容,但是笑容还是绝美。
“安妮!”许援娇一把拉住她的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安妮轻轻反握住她的手:“别哭……我还从来没见你哭过呢!”
“为什么不听话?早就叫你去看医生,为什么不听话?”许援娇觉得嗓子堵得好厉害,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她害怕这种感觉,那种面临死亡的感觉。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这样毫无负担的依靠的人。因为性格一样,所以都知道彼此是怎样的害怕孤独,故作坚强。更因为如此,才能如此亲密的在寒冷的冬天拥抱在一起,抱着同一个马克棒,彼此相视微笑。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安妮笑,神情满足而干净:“援娇,年轻的时候,我也跟你一样,漂亮得很,颠倒众生。呵呵!不过我没你幸运,我没有遇上我的安妮,所以,一直固执的走着自己以为是对的,结果撞得一身的伤而输得一无所有。欧阳早就叫我劝你,我说你不用我劝。其实我是想,你这么聪明,你自己一定能想通的。再说,就算你想不通,也还有我在嘛!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我太高估自己了!”
“别说了!安妮!”许援娇轻轻拭过安妮眼角滑出的眼泪:“我喜欢你帮我泡的咖啡,很好喝。我想一直都能喝到你泡的咖啡……”许援娇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难过得几乎要窒息。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明明认识得不久,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就是能让你跟着她真心真意的笑,撕心裂肺的痛。
就像爱人,或者至交的朋友,都是如此。
安妮死的那天,是她四十四岁的生日。
她留下遗嘱,把她的一切留给许援娇,包括那间,满是烟草味道的房子。
许援娇跪在地上收拾她的遗物,色彩暗冷的腿毯还有风格怪异的卧室。许援娇轻轻的缩在她死前常坐的沙发上,学着她,微微的缩起四肢,蜷在沙发里,伸手去够茶几上那盒没有抽完的烟。然后,泪水就无声的滑了下来。
门铃的响起很突兀,许援娇望着门外的欧阳建却只是微点了点头,便侧身让他进了屋。
欧阳建怀里似乎抱了什么东西,进屋后才拿了出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许援娇凑过去,是安妮的遗像。大约是很多年前的,年轻的安妮,穿着粉色的短裙,花一样娇笑,倚在欧阳建的怀里。两只漂亮的眼睛里载满了浓浓的蜜意,眼角都压不住的往上扬成月牙形,两排洁白的贝齿在阳光下散发出玉一样的莹光。
“没想到安妮这么喜欢你,跟你这么投缘。”欧阳建抚过相片中的可人,眸中显现回忆的潮水:“我其实很对不起她。当年我们相爱,并发誓彼此永远也不会离开,但是……”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许援娇阻止他说下去:“我所知道的人情冷暖已经很多了,很多事情都不能深究,想的越深,知道的越多,只会越不快乐!”
欧阳建轻轻怜爱的抚过她的长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安妮不会希望看到你走她的旧路的。”
“我不会的,这世上没有哪个男子值得我终生不嫁。”
“那总该有一个是你想嫁的吧!”
许援娇拿起安妮的照片,舒眉一笑:“也许吧!如果,他爱我的话。”
“医院打电话来说,安妮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有些东西寄存在那儿了,不如,你陪我去取吧!”
许援娇点头,两人驱车走向医院。
从医生那取出来的东西,是一小盒胶圈,欧阳建提议立即拿回去冲印,许援娇同意,却不想这么快回公司。
“我想自己四处走走!”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欧阳建径自开着车离去,许援娇则沿着医院的草坪往前行去,找了个面向阳光的座椅坐了下来。
在另一端的坐椅上,许援娇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格子的病号服,坐在坐椅上,手里拿着一枝娇艳的玫瑰花。
许援娇眨了眨眼,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那是个脸色苍白的女孩,长发披散,发丝干枯而毫无光泽。眼神呆滞的望着手中的玫瑰花,忽然痴痴的笑一下。
当发现有人靠近自己的时候,她猛的抬头,眼中闪现惊惧的光芒。
“喂!快走开!”不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大声尖喝,许援娇正要回头,却发现她扬着拳头向自己打了过来,连忙闪身避开。中年男人手里提着饭盒,上气不接下气的冲上来抱住她:“高静,高静,乖,是爸爸,是爸爸,别怕,别怕!”
听到他这样说,怀中的女孩才渐渐平静下来。“伯父!”许援娇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忽然颤抖得厉害:“她……她怎么会这样?”
高父这才认出是许援娇,重重叹了口气:“人家的女儿也是谈恋爱,我女儿也是谈恋爱,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谈成了这样!有三年多了,你没退学前,我还经常看到你们一起进进出出。那次自杀的事情,我和她母亲都担心得要命。所以在家里很多事情也都顺着她,可是没想到……三年前,有一阵子,她心情很不好,晚上还常常做恶梦,常常叫着你的名字醒过来。有一个月的时间,精神都有点恍惚起来。她妈妈怕她有事,想找你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是去你家才知道你不在了。我们怕她出事,就问她自己。谁知道一提到你的名字,她就开始哭,说什么也不肯说一个字,只是一个劲的哭,什么也不说。从那以后,这孩子精神就有点不正常。到后来,不是见人就打,就是见人就哭……我和她妈妈都快被她磨死了,只好把她送到医院……”
许援娇站在阳光下,身形微微摇晃,几欲站立不稳,再看了她一眼,忽然冲上去用力摇着她:“你这样算什么?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内疚吗?还是要让我内疚?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高静被她吓得直往父亲怀里钻,苍白的脸上顿时滑下两道泪痕,睁着大眼睛惊恐的望着许援娇。她失魂般的走了两步,却撞到一个急急行来的医生,两人撞了个满怀,许援娇连忙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