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色表哥遭拒
许援娇倚在墙边,脚下是水泥地,她却已经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郭小虎低沉的嗓音,宛若施蛊的男巫,唱响了古老的咒语,沙哑的忧伤,夹杂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风铃的轻响,
她虚弱得无力说话,只是怔怔的望着他。
骄傲的许援娇,孤独的许援娇。
她一直以为孤独是一个人的事,而且,她习惯了孤独。却原来,那些无从倾诉的孤身立足,也可以这样的感同身受。
她看着一脸深情望向自己的郭小虎,她仿佛看见陈浩天表哥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向自己,给她系上厚厚的白围巾,她在雪中温暖的颤抖;又仿佛看见年少的高静,一蹦一跳的跟在自己身后,尖细着嗓子大声的喊:“许援娇,让我给你温暖吧,许援娇,让我给你温暖吧。”
不,不要!
许援娇不需要温暖。
过去的十六年里,一个人的许援娇走的很好,她可以没有扶助,可以不要爱慕,她长大了,她可以保护自己,温暖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温暖过后,让人窒息的寒冷。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荒凉并不可怕。可怕的繁华过后的断亘残墙,让人绝望的陌生与迷茫!
许援娇终于找到力气,她狂奔在这个初冬的夜晚。
她听见郭小虎在身后大声的叫自己的名字,她捂上了耳朵,泪水迎风流淌……
“听说,QTV的那个著名制片人yoni特意跑到学校来找他呢!”
“天哪!真不敢相信,我们学校就要出个明星了吗?”
“其实就算他不会唱歌,他的英俊和气质也足够当明星了。”
许援娇坐在教室里,自顾做着笔记,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昨夜红肿的泪印,人越多的时候,她的心便越冷静。
多年来,她习惯以冷然拒绝的姿态面对所有人。
高静依然坐在她身边,她痴痴的望着窗外,日渐削瘦的脸上写满了茫然。明星?多遥远的事情啊。她们说的没错,出色如郭小虎,生来就有着光芒万丈的气质。自己应该高兴才对的。
她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看着身边的许援娇,低低的叹了口气:“现在全校的人都在讨论郭小虎的事,你怎么还有心情看着书做着笔记呢?”
“后天就要月考了!”她语气淡漠,理所当然。
“我听说,他是在街头唱歌,被恰巧路过广场的QTV的制片人听见,再看到他本人后才有意让他签约QTV,并想培养他做个影视歌三栖明星。”高静说着停了下来,下面的疑问句隐没在唇边。
“他新学了吉他,恰好我经过,便唱给我听!”她没有解释的意思,却清楚的知道,从自己口中得知这件事,对高静而已,是最好的。
高静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们打工的地方这么近,真好!我也想去那家餐厅打工,可惜他们暂时不要人。”
“打工不是你要做的事,你父母会担心的。”合上笔记本,许援娇淡淡的抬眸望着她:“高静,你瘦了。如果这就是爱情,我会比较希望你永远不爱。我也不需要这样的爱情。”
“那你呢?你会爱上他吗?”高静脱口而出,脸上一瞬间飞红起来,这红,不同于面对郭小虎时的娇羞,更多的是难言的忐忑意味。
许援娇将视线转到窗外,悠远的望向天际,把眼中的冷漠扫向天际。
她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许援娇知道,她在担心,自从郭小虎出现后,高静对自己的敌意,深得连高静自己都不曾发觉。可是许援娇察觉了,只是一直隐忍着。所以,对于那次在家中戏耍了郭小虎的是事情,她对高静也是守口如瓶。
许援娇只是不懂,为何她可以接受郭小虎利用她的感情,也可以允许其他人在郭小虎的身边如狂蜂浪蝶般夺去郭小虎的怀抱和欢笑,却独独用这样审视的眸光望着自己。
她许援娇是高静的好朋友啊。
自己对于郭小虎,对于她,应该是最无害的那个才对啊!
见许援娇迟迟没有回答,高静的脸色异常难看,正要开口,却听许援娇逸出一声淡若无痕的叹息,仿若玻璃碎裂般的有细碎的疼痛划过心房。
“当你有张像我这样不动声色的脸时,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爱不动!”许援娇的声音极低,但还是清清楚楚,刚刚好的力度,送到了高静的耳朵里。
高静哑然的望着她,这双她熟悉的,属于许援娇的眸中,竟浮动着隐隐的哀伤。
她忽然有些懊恼起来。
自己实在有些卑鄙,竟然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而这样试探援娇,甚至不惜剥开她心底隐藏的暗伤。
她嗫嚅着,想,也许自己应该开口跟她道歉。
抬起头,却发现许援娇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窗外落光了树叶的树枝,光秃秃的站在北风里。
高静望着窗外,恍惚中,似乎看见许援娇孤独的身影,瑟缩着穿过那片北风。远远望去,她行走的姿势,宛若远飞的孤雁,被风吹进一片迷蒙的寒雾中……
入冬的第一场风沙,突然到来。
许援娇摘下耳塞,望着站在自家门外的那个男孩。
“你下班了?我……我是听华丽说,你住在这里……”华尚用力搓着手心,竭力想把自己想说的话完整的说出来。
许援娇掏出门钥匙,打开门,在玄关处脱下鞋,顺便把门也关上,仿若华尚刚才的出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华尚几乎觉得自己的脸上都要着火了,犹豫了半天还是去按了门铃。
一分钟,两分钟……
终于放弃。
许援娇打来一盆水,用力的擦着地板,一遍又一遍。家居服挽至膝盖,小腿上几个狰狞的伤疤扭曲纠结的皮肉,可以想像出受伤时样子。
许援娇清晰的记得,其中一个是四岁的时候,也是母亲带着。在华尚表哥家的客厅,被华尚用力推到堆满了红酒的柜子边,撞翻了所有的红酒和玻璃柜。她被压得趴倒在地上,还来不及痛哭,便被华尚的母亲用力拖了出去。膝盖被碎玻璃碴子扎得血肉模糊,又沾到酒水,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记得华尚和华丽在一旁交换笑脸,得意的笑。
她不是善良的人,所以当然记仇。
母亲刚死那一年,她夜夜从恶梦中惊醒,梦的最多的便是华氏兄妹对着自己狰狞的笑。恨也是在那时,在胸臆间膨胀起来的。
因着这恨,她才能一路强硬的走下来;
因着这恨,她才能日益强大起来。
墙角一块巨幅黑布蒙住的相框里,她知道,那对男女自始至终,都在含笑望着自己。
也因着这笑,她的恨,只是隐忍在自己的血肉里,埋葬在自己不动声色的淡漠里。
她上前,轻轻扯开那块黑色的布,深色木质相框里,神仙眷侣般的一对男女。
父亲是皓首穷经的翩翩君子,梨魂清露般的青年。因为早逝,相片中的他年轻的笑,紧搂着怀中娇小的女人。身旁母亲小鸟依人的偎在他怀中,眉眼里堆满了甜蜜的幸福。母亲白色的婚纱一角,三岁的她笑得阳春白雪般美好。许久了,许援娇一直不敢掀开这块黑布,一如在心头蒙上了黑色的阴影。那些幼年的记忆中,之于她一直都是一道暗伤,像一条任性的小蛇,时不时从血管里窜出来咬她一口,疼得她久久不能呼吸。
她一直都不因母亲与父亲的爱情而为耻,虽然从小到大,除了母亲之外,所有的亲人都叫嚣着这一点,但是她只消看一眼这张照片便骄傲得无以复加。她如今的一切,都是父母给的,她以拥有这一切为傲。
她的难过,只是他们不曾像其他人孩子的父母一样守着她成长。幼年时她曾隐约觉得是父母遗弃了自己,可是大了渐渐知道,在她得到的有限的亲情里,只有父母曾那样切切的爱过自己。
至于那个如昙花般惊现了一次的浩天表哥,想到他,许援娇的唇边划过一丝凄然的微笑。他就像她无数梦魇中的一个,出现和结束,都太匆促,她来不及细品,他便于人海中消失,再也未曾出现。
“她不是你表妹吗?”郭小虎挑了挑眉,望着眼前这个显然精心装扮过的女子,心中也不由暗叹造物主的不公平。
华丽忙解释道:“那丫头的母亲行为不检,早就被我们华家赶出家门了。所以她跟我们可以算是没有半点关系。”
“原来是这样!”郭小虎含笑的眸子里深得看不出半点意图,手中的红酒轻轻摇晃,琥珀般明亮的光芒在杯中流转,宛若某人含泪的眸。
华丽见他神色无异,便接着道:“说起来也是老天有眼,她父母结婚一年,她爸爸就得病死了,十岁那年她妈也因为车祸死了。那年她的邻居还想把她送到我家去,幸亏被我妈赶走了。我实在不敢想像,把那丫头留在我家会是什么样子。”
郭小虎一仰颈喝光杯中的酒,微醺的将头靠在华丽的肩上:“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