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飞尘,十三岁就名动朱雀,作为护国的么女,身份地位不在话下,就她天生的绝姿容颜,她的聪明机灵,她的文韬武略,以后在朱雀也是大有一翻作为。
遇到他是她今生最大的幸福亦的最大的痛,他的才情,他的风流倜傥在她十五岁的心里烙下永恒的印记,她不知道,原来他是玄武的永宣王。
是对是错,她的决定已下,没有更改的可能,她成了他的妃子,他最宠幸的妃子,但却迎来了无止境的毒害和阴谋。
“尘儿,后宫是一个潜在的战场,光有爱情战胜不了这样的战争。”父亲语重心长的劝解,劝解她不要一意孤行嫁入后宫。
那时的她,那样的自信满满,那样的不顾一切,她的爱情,她对他的迷恋,她对自己的信心,都告知她要为爱情而争斗。
“相信孩儿一定能行!”她那样笃定自信,她那样目光炯炯。她想说服父亲,亦想说服自己。
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后宫女人的苦楚,那么多的女人围着一个男人,再贤淑的女子也未必能不起一点妒忌之心,女人的妒忌是战争的导火线,是战争最好的借口。
然,她义无反顾的加入这场战争,为的竟是爱情,那可能不单单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爱情。
她错了么?
“母妃,彦儿的病已好,为何还要喝药?”五岁孩子是那般天真烂漫,萧彦辅迷茫的看着他的母妃,不解的问。
“因为要活下去。”飞尘淡淡的说着,却是那样的冷酷,那样的残忍。她在对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诉说怎样的世界。
她从小就严格要求彦辅,从小就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灌输一些童年不该有的残酷现实。皇宫,不只是女人斗争的地方,还是权力斗争的地方,皇子之间的斗争怕是更为残酷。
三岁时,彦辅就表现出极为出色的记忆力和领悟力,永宣王相当疼爱这位最小的儿子。
然而,皇帝的宠爱带来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光鲜,是灾难。就如她刚进宫就极为受宠,简直到了专宠的地步,到最后得来的尽是无数的妒忌怨毒的眼神,和有形无形的敌人。
以至她的第一个孩子胎死腹中。从那时候起,她明白,她的爱情在皇宫根本起不了作用,爱情在这纷乱复杂的内宫中根本就是微不足道,可以忽略的东西。她似乎错了,选错了她的路,可她不承认自己选错了人,他依然爱她,比爱任何一位妃子都爱她。
为了他,为了她们的孩子,她只有忍,只有装。伪装,才有生存的机会。只有伪装才能躲过一切的灾难,她开始冷淡皇帝,她开始拒绝皇帝,她有了孩子不再告诉任何人,直到孩子出生。
“母妃,彦儿的病好了,池太医不是说……”稚嫩粉嘟嘟的脸上皆是疑惑,纯纯的大眼闪着桃花般的艳丽,看着令人不忍欺骗。
“君子有才,不显山露水。”她那时那样回答他,他只忽闪了一下眼,若有所思片刻,就展现他迷人的微笑。
那样纯洁的笑容,那样的瞩目,那样的看了不愿忘怀,作为母亲,她即使每天看一万遍也看不够。
她的孩子,不能单纯,不能聪明,不能健康,更不能瞩目,一个才情外露的小皇子,等待的只有他人的妒忌和猜忌,最后等来的只有死亡。
她不会让她的孩儿成为宫斗的牺牲品,她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他存活下来。
她散播谣言孩子体弱多病,她低调行事,从不让孩子在外人面前表现,她把他送入花琥门下和君和王的儿子相伴学习,远离皇宫,远离争斗。
她暗地里教孩子武功心法,以便反身之用,却从来都不让孩子表现出懂得武学。彦辅是乖巧的孩子,不用多讲,就能心领神会,理解得透彻。
“如果他不是么子,如果他早生十年,也许他会有一翻大作为。”有时候她看着彦辅,她会这样想。她会由心的高兴,她的孩子真的很出色,他把她教的学得那样的彻底。
在外人的眼中,永宣王的么子是个顽劣成性、不学无术、体弱多病的庸才,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可大家怎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阿斗,其实是个文武全才,城府及深的超年龄的孩子。
“母妃,二皇兄突然染了风寒,听宫里的人说,快不行了。”十岁的彦辅,活泼的跑进了咏荷宫后,便变了一个人似的老气横秋起来。
“彦儿有何看法?”她淡言,眼角斜睨她的儿子。
“以孩儿之见,是病非病,可能和中宫脱不了干系。”中宫是皇后的熟称,大皇子立为太子不到一年,就不小心被大虫所害,尸骨无存,中宫就信誓旦旦发下毒誓“要为我儿报酬”。
大皇兄的武艺超群,被大虫所害,那真是天下奇闻,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意外。
大皇子去世,最有利的便是二皇子,立太子遵循长幼有序,这是玄武立太子的祖训。
“为何不是他人?”白飞尘冷言相问。
“坐收渔翁之利,何乐不为?”他笑笑,跑到茶案前,倒水,一口而干,行为豪放,骨子里透着浪荡。若不是她是他的娘亲,估计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孩子其实是个纯洁得不行的可人儿。
好一个坐收渔翁之利啊,中宫和谁斗,对于余下的皇子都是得益的,只要静静的观赏着这场争斗就行。也许不是二皇子先开始的,但在利益面前,谁最终得益,谁就得承受受冤者的怨气。这才是最残酷的斗争,也许你其实置身事外,也难免牵连。幸好,幸好她一早就有准备,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摆局诋毁彦辅的名声。
有时候她会想,这样对他是对是错,他十岁的孩子整日做着违心的事,整日过着日夜双重人性那样的生活,辛苦不在话下,那样幼小的心灵,到底能否承受这样的现实与痛苦?如若他真变成那样如表的不堪,那她该如何是好。
“彦辅……”她走向孩儿,轻柔的拥抱他,抚上他的头,体现无比的温柔。
“母妃,孩儿不累,孩儿知道母妃是为孩儿着想。”十岁的彦辅能猜透她的心,他这样安慰她,让她动容,让她欣慰,让她心酸。
湿热的东西沾满双眼,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如果她不曾选择入宫,也许她的孩儿就不必如此痛苦……
没有童年的欢乐,有的皆是抵抗他人陷害的伪装,她的孩儿已经被她教育成在面具下生存的人,没有自我。
“不论如何,彦儿要懂得保护自己,绝对不能将自己限于危难之中,不掺合争斗,不发表言论,做好自己的坏孩子便是。”她紧紧搂着他,怕她一松手便再也不能抓住他似的紧紧搂着。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即使她躲了皇帝十年,到头来她可能还是躲不过争斗。
二皇子立了太子便染风寒,接下来恐怕会有接二连三的命案……
时隔一年,三皇子五皇子四皇子相继去世,就连那平庸无齐的六皇子也不能侥幸,战争已脱离了轨道,偏离了内宫。
“母妃,儿臣有不祥的预感,父皇病情加重,六位哥哥相继去世,恐怕……”十二岁的彦辅那样忧心忡忡。他也看出了端倪。
凤相最近一年动作颇大,势力遍及整个朝野,而一直按兵不动的君和王似乎也有掺合进来的异动,看来真要变天了。
她的爱会怎样面对?他现今龙体大不如前,会怎样打算?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尘妃居心叵测,陷害皇子,赐白绫三尺……”
用她来保住他的皇室,用她来保住他最后一根血脉,好棋,好棋……
“对不起,尘,为了彦儿,为了萧氏的江山,我不得不……”牺牲她。她明白,她懂得。他明白他的苦,明白的他的累,事态失控其实她也有责任,他把他推给了那个女人凤妃,自娶了凤妃后,他的身体便大不如前,他便沉迷于凤妃的美色,变得荒废朝政。
他对她们的儿子有信心,他也看出她的用心良苦了么?
她的爱,没有白来,他永远还是她的,永远!
知她白飞尘者他也!
“彦辅,母妃死的不怨,不冤,记得母妃的话,做一个糊涂的聪明人。”她临终时,在他耳边轻语,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教他如何伪装。
她可能是一个好妻子,可她决不能算一个好娘亲。
“彦辅,娘亲和父亲都对不起你。”她在心里这样对她儿子说,可她却未能真正说出口。
三个月后,凤妃立为皇后领养体弱多病的七皇子萧彦辅,七皇子立为太子。
三年后,永宣帝崩,临终前,他私会彦辅,只对他说了一句话,“父皇相信彦儿,是一个好皇帝!”
十五岁,萧彦辅登基,改年号为正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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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发这番外,因为那样的母亲好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