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阵狂跳,易凡猛地站起身来四下张望,虚空中茫然无物,却哪有半点人影的存在?
几缕破空轻响,为这道兀然响起的语声所惊,易栩四人也急急掠至身前凝出神念四处查探,但同样无法查知丝毫旁人气机的存在…
“易族今日之果,千年之前已定,痴儿,无须难过,日后你那应劫之路,恐怕还要难上许多…”
一声轻叹,那神器之中一缕青芒徐徐透体而出,幻为一幕淡淡的青光在虚空中缓缓漂浮,朦胧之中,易佥的身影竟然渐渐隐现!
“祖宗爷爷!”“老祖宗!”“易佥前辈!”
众人登时惊喜莫名,便连初次见到易佥的灵天灵幻两人也随在乾若上人的身后重重拜了下去!
“乾若道友?”似是不曾料到乾若上人也在此地,易佥微微一愣,赶紧挥出一道和煦的真元将五人尽皆扶起,笑道:“不想今生还能与乾若道友再度相逢,易佥幸甚…”
“前辈尽管直呼乾若之名即可,乾若万不敢当得‘道友’二字!”乾若上人语声哽咽,长须激颤,哪还有半分当世蜀山第一高人的模样?
“道友无须客气,小凡他们想必给蜀山添了不少麻烦…”
淡淡一笑,易佥却语出惊人:“诸位道友,小凡,小羽,今日一见,却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我肉身已毁,元神已散,你们所见,不过是一缕神识分身而已,留在此地,便是算出日后小凡还将回转一次,却不料乾若道友也一并前来…如此甚好,有些话也就不须嘱托小凡转达了…”
乾若上人也已定下神来,闻言,立时恭身一礼:“易佥前辈尽管吩咐,乾若莫不从命!”
“也不是什么大事,与小凡同行那个叫真儿的小丫头,至今还是个凡人之身,他日真魔若出,恐难有自保之力…”见他如此恭谨,易佥不禁摆手一笑:“小凡身负应劫之责,小栩五人又要护在他左右,怕是难以安心教导真儿修行,故而易佥敢请道友将真儿收做蜀山门下…那丫头天资倒也不错,想来应该不会堕了蜀山的威名…”
——半个时辰之后,易佥的身形已经黯淡了不少,知晓消散之期将至,黯然一叹,心念一动,一个金丝做结的精巧袋子便出现在手心,笑道:“此乃当年师尊所赐之乾坤袋,内有无穷世界,且自有奥妙所在,远非世间一般储物法宝可比…”
“里面的宝贝虽然不多,却都是师尊所赐,对你日后应劫之路而言,想是应能派上用场…那日情势紧急,倒是忘了给你了…”
“祖宗爷爷,我不要乾坤袋!”易佥半个时辰的悉心嘱咐早已让易凡痛哭失声,眼见乾坤袋缓缓飘过来,也不伸手去接,只管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泣不成声:“祖宗爷爷,我要您陪我一起应劫!我们还要去把别处的族人们接到一起…祖宗爷爷,您不要走…”
“痴儿…”纵然只是一缕神识分身,易佥也不禁微微动容,轻轻一叹,不再多言,一指点出,一道蕴有乾坤袋开启之法的神念便没入了易凡泥丸之中,目光徐徐,一一扫过五人悲恸的面容,似是欣慰,又似不舍,微微颔首,朦胧的身形终是渐渐淡去,只余一缕似有若无的微弱语声缓缓飘荡…
“多多保重…”
紧紧攥着乾坤袋,泪眼婆娑的看着祖宗爷爷消失的地方,易凡默立良久…
暗自一叹,乾若上人行至身畔,强笑道:“小友,这下可好了,易佥前辈为人间又换得了几十年的平安,以小友之绝世天资,想必等到真魔再度出世之时,便连老道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真魔?再度出世?”自语了两声,忽地轻轻一震,悲恸的眼神竟是逐渐坚定下来,片刻,缓缓转过身来,虽然泪痕犹在,易凡却轻轻一笑:“易栩大哥,各位前辈,我们还是早些将长老他们安葬吧,我还要急着去见娘呢!”
说完,也不耽搁,竟是转身就向那一地残躯冲去,只留下易栩他们兀自楞立在原地面面相觑一脸呆滞…
乾若真人却笑了——他清楚看到,在易凡身影消失在小径深处的那一刹那,空中分明飘落了一行晶莹的泪珠…
此子道心坚韧,他日必成大器!
——暗赞了一声,回头佯怒道:“灵天灵幻!还不快去帮着安葬诸位易族道友?切记立碑之时务必把易佥前辈的名讳镌于首位,我们也好代蜀山送上易佥前辈一程…”
半日之后,杀、困、镇、幻四大主阵均是暂且停下了运转之势,千年来守护易族乃至人间周全的先天五行颠倒大阵此刻终是门户大开,易家村的景象第一次透过大阵现于世上…
四方阵眼之处,易书、易昊、易风及易月四人长身而立,戚然面容之中隐现一缕决然的微笑,目送着易凡五人再度缓缓御空而起…
五人虚空停驻,乾若上人率灵天灵幻两人再次深深一礼,诚声诺道:“易族大德之举,乾若及蜀山上下铭记于内!还请四位放心,若是那真魔当真现世,我蜀山一脉,必当会同天下同道,倾尽全力护得人间安宁,纵使形神俱灭亦在所不惜!”
“娘…!”
离别在即,今生亦不知是否再有重逢之期,定定看着易月那强抑凄楚的温婉面容,易凡早已泪染衣襟,听得乾若上人这番作别之语,终于再是无法抑制激涌的心绪,哭喊一声,当空而拜:“娘!孩儿走了…你多保重!孩儿一定会回来看你!”
重重叩了三个头,泪眼模糊的深深看了易月一眼,易凡一咬牙,拔起身来竟是头也不回的便飞掠而去!
易月一惊,旋而凄然一笑,两行珠泪滑落脸庞,痴痴的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久久伫立不语…
如此生死离别之情,蜀山三人心中亦是沉重至极,强笑作别,乾若上人拉上也已哽咽难言的易栩转身便急追易凡而去…风声呼啸间,耳畔却隐隐传来一缕哀婉的语声:“前辈…我那不孝子易凡,还望多多费心照顾…易月今世不能护在他左右,只有来世…再和他续母子之缘了…”
微微一滞,怅然一叹,乾若上人终是没有回头,四道流光划破长空,一瞬之间便已没于云中不见,茫茫天地之间,唯见一滴清泪随风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