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宝剑形状的挂坠,只有一寸长短。材质像是金属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了。这种材质和形状的挂坠,并不多见。
净心住持的一时心跳波动,令屋内的苏太白察觉了。
“什么人?”苏太白轻喝一声,闪身到了门前,推门一看,发现是净心住持。
“哦,原来是净心大师。这么晚了,大师还没休息?”苏太白没有多想。
被发现了,净心住持内心有些慌乱。她强自镇定,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苏太白胸前的挂坠。
如此近的距离,她终于看清了,在剑身上,靠近剑柄的部位,那个熟悉的“玉”字!
真的,真的是啊!净心住持内心狂喜,但表面却不敢表露出来。
这一刻,她基本确定了心中的猜测。而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还必须得进一步确认才行。
想到这,净心住持唱了句佛号:“我佛慈悲!天色尚早,贫尼过来是想看看,两位施主是否安排妥当了。”
说话间,如月也开门走了出来。听到苏太白的喝声,她以为是二人行迹暴露,有刺客追来了。刚要提剑冲出,便听到苏太白道出净心住持的法号。
又是这老尼姑,这次想打什么主意?偷窥我男人?如月小公主的思维,让人难以捉摸。
“哦,多谢大师关照,小师傅安排的很好!”苏太白客气了一下。
净心住持展颜一笑:“苏施主不必客气!两位施主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疲乏不堪了。”说着转过头喊道,“内个,真尼啊,真尼!”
小尼姑也不知道躲在哪里来着,听到住持召唤,快步跑了过来。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看了看眼前的形势,小心地问道:“敢问住持有何吩咐?”
苏太白满头黑线,如月双目呆滞。真尼?这,这是小尼姑的法号?
只听净心住持言道:“真尼,为两位施主烧些热水,沐浴一番,也好纾解疲乏。”
真尼小尼姑看了看苏太白二人,答应一声,快步走开了。
苏太白二人还未说话,净心住持便呵呵一笑:“两位不必客气!进门便是客。能来到敝庵做客,两位施主便是与佛门有缘。既是有缘,随缘便好。”
一番话说出来,苏太白二人暗赞净心大师妙语连珠,佛法高深,便也不再客套。
净心住持离去了,只剩下苏太白二人面面相觑。
还是如月先打破了沉默:“内个,苏大哥,我怎么感觉这家尼姑庵有点怪怪的啊?我们不会进了黑店了吧?”
“黑你个头黑!”苏太白还在坚持着他的“誓言”,脸一虎,转身走回了房间。
“哎,你?”如月小公主不依不饶,快步跟上,一起进入了苏太白的房间。
苏太白刚想关门,发现如月快步抢了进来,吃了一惊:“你?”
如月反手将房门关上,慢慢逼近苏太白:“我睡不着!想找个人聊聊天!”
“额,我困了,不想聊天……”苏太白有些躲闪,慢慢向后退去。
如月步步紧逼:“那我不管!”
眼看着就要退到床边了,苏太白站定了身体:“你究竟想怎样?”
如月上前一步,都要钻进苏太白怀里了。
没办法,苏太白只好再退一步,却撞上了床沿,跌坐在了床上。
如月一介女子,站在那,比苏太白高出一个头。她身体前倾,微微弯腰,小脸近乎贴在了苏太白的脸上,审视着他的眼睛、额头。
感受着如月小公主的吐气如兰,苏太白呼吸有些急促了,身体也渐渐发热,一时间有些心神荡漾。
“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如月说着,动手摸向了苏太白的后脑。她想检查一下,是不是苏太白的后脑摔伤了。
俗话说,男人头女人脚,不可乱摸。
“哎呀!你这丫头,不要乱摸!”苏太白感觉到如月触摸到自己后脑的玉手,一个惊醒,出言阻止道。
如月哪管这一套?不让摸?索性双管齐下,两只手抱住了苏太白的后脑,打算仔细“检查检查”。
苏太白急欲挣脱,如月愈发用力。
缠斗间,苏太白的脸被如月一把拉进了怀里……
整个世界,安静了。
彼时,苏太白正在不耐烦地挣脱着如月的魔爪,突然眼前一黑,既而是满脸的柔软……然后就感觉到后脑部位如月的手,松开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想着尽快摆脱眼前的这种“黑暗”,遂下意识地双手向前推了一把……
入手的,又是两片柔软……
“啊……”
杀猪般的叫声,破门而出,又冲出庵院,传出二三里远。
在禅房内打坐的净心住持,听到如月的叫声后,嘿嘿一笑:“臭小子!还表妹,谁信啊?”
而小尼姑就没那么淡定了,正在伙房忙着烧水,突然间听到惨叫声,吓了一跳,急匆匆地循声跑了过来。
情急之下忘了敲门,推门便闯了进去。
却见两位施主共处一室,女的伏在床上,哭的伤心欲绝;男的坐在床沿,一脸的愧疚与无措。
小尼姑的突然闯入,让苏太白一愣,如月更是停止了哭泣,抬头朝小尼姑望了过来。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
好在小尼姑头脑聪明,短暂的尴尬之后,她灵机一动,怯生生地说道:“我佛慈悲!施主,热水烧好了。还请二位先行沐浴,再……也不迟啊!”
听到小尼姑说热水烧好了,苏太白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附和着:“对对!先行沐浴,先行沐浴!不迟,不迟……嗯?”
说到最后,才感觉有点不对劲。
如月小公主,一张小脸红了个通透,哪里还待的下去?掩面起身,匆匆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真尼小尼姑也知道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转身跑回伙房了。
只剩下苏太白一人,呆呆地坐在床沿边。他双手抹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却闻到了满手留香。
回味着那股美妙的柔软之感,苏太白傻傻地笑了:“嘿嘿嘿……”
不一会儿,真尼与另外一个小尼姑用推车推来了两个大木桶,分别放在了苏太白二人的房间。
然后又用小桶,一桶一桶地运送热水。
苏太白看不过去,就主动帮忙,与真尼二人一起搬运热水。
闲聊之间,得知另外那个小尼姑的法号是:真真。
苏太白彻底无语了,不用问,这两个小尼姑的法号定然是净心住持给取的。至此,他有点认同如月的话了:这个尼姑庵真的有点怪怪的。
好奇之下,苏太白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下,净心庵里一共有多少尼姑?他很想知道,如“真尼”、“真真”这种别具一格的法号,到底还有多少。
还好,真尼回答说,净心庵连同住持在内,一共三个尼姑。
苏太白心里邪恶地想着,这净心大师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
在给如月房间的木桶注入热水的时候,苏太白偷眼瞧了瞧如月。只见小公主坐在床上,蜷缩着双腿,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太白没敢去招惹她,毕竟之前似乎是自己理亏,占了人家便宜……
送走了小尼姑,苏太白一时有些失神。之前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心事重重,他与如月小公主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了。
唉!先沐浴,睡一觉再说吧!
苏太白宽衣解带,进入了木桶。却没料到,在他脱下衣衫那一刻,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净心住持。
净心住持气沉丹田,呼吸平稳,一双眼睛透过窗户上的孔洞,眨也不眨地看着。
她其实内心很忐忑。尽管已经有了比较充分的证据,但为了进一步证明心中的猜测,作为得道高僧,她不得不出此下策,铤而走险。
而作为一个母亲,面对自己失散二十几年的儿子,除了长相和佩戴的饰物,有一样东西更能令她信服。
那便是,胎记。
在净心住持的记忆中,她的儿子全身上下,只有一块鸡蛋大小的青色胎记,便是长在……屁股上。
可怜的苏太白,身为黑道枭首,又贵为武林盟主,神功盖世,却不经意间,在沐浴时被人偷窥,尤其是被重点“关照”了屁股……
净心住持回去了,留下了一路泪水。
她找到了儿子,失散了二十五年的儿子,苏太白!
这一夜,净心住持独坐禅房,没有入眠。
净心住持,本名唐玉儿。二十几年前,二八年华的她便被选作药王谷接班人。作为首席弟子,她天资聪颖,医术高超。
当时正值战乱,当朝天子为给手下爱将医治创伤,特聘请药王谷名医前去协助。
而作为历练,也是考验,唐玉儿便被派了过去。
唐玉儿医治的人,正是她后来的丈夫,也就是苏太白的父亲,苏战。
二人一见钟情,很快便坠入爱河。不成想,看中唐玉儿的,还有当朝天子。
苏战与唐玉儿私定终身,不久唐玉儿便有了身孕。
皇帝知道后,勃然大怒!
孩子出生后不久,一道命令传来,边关告急,令苏战领兵出征御敌。不到一年,苏战大军中了敌人的埋伏,全军覆没。
而唐玉儿独自抚养刚过周岁的儿子,听闻消息后伤心欲绝。没有多久,就遭到了蒙面人的暗杀,唐玉儿身中数刀,命在旦夕。
危急时刻,唐玉儿丈夫的副将孟琦只身前来营救。
为了不拖累对方,唐玉儿将儿子交到了孟琦手上,自己留下来等死。后被一个路过的尼姑救走,逃得一命。
唐玉儿跟着尼姑,来到了净心庵。
遭此变故的唐玉儿,心如死灰。在老尼姑的劝说下,才重新拾起了生活的念头,也开始了寻子的历程。
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毫无音讯。慢慢地,她几乎放弃了。
老尼姑行将坐化,便将庵院托付给了唐玉儿,允她带发修行,并赐法号“净心”。
如今,旧帝覆灭,新王登基,一晃眼都过去快二十五年了。老天在这个时候,将她的儿子送到了她面前,唐玉儿一时没敢冒然去相认。
她害怕。
她害怕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不想打破这种虚幻;她害怕她认错了人,那样她宁愿不去相认;她害怕苏太白不相信这一切,认为她发疯了……
唐玉儿纠结了一夜,泪水一次次洗刷着她的容颜。湿了法衣,湿了蒲团,湿了她本已干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