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怀抱琵琶,修长玉指灵动间,曲声幽幽响起。
好一曲《汉宫秋月》!
苏太白与隆葵不做停留,径直步入武帝所在的贵宾厅。
一进门,正见武帝微闭双目,听得入神。
二人不敢打扰,静立一旁。
从这间贵宾厅的角度看去,只能见到雪烟倌人一个侧脸。而雪烟倌人所在阁楼对面,一个个贵宾厅呈半圆形将阁楼包围。
苏太白目光扫过,贵宾厅内都是锦衣华服,非富即贵。即便是楼下大厅内,也都是个个衣着光鲜。
烟雨楼头牌歌妓的魅力,可见一斑!
要在这些人眼皮底下,将他们视作禁脔的雪烟倌人强抢而去,以苏太白的手段和阅历,都不免心里发憷。
这不仅仅是引起公愤的事了。
根本就是在作死啊!
不多时,曲声落下,雷鸣般的掌声轰然响起,中间还夹杂着呼喊声、口哨声。
武帝也缓缓地睁开眼睛,拍手赞道:“当真妙哉!”
“哦,苏贤侄到了?快坐!”
苏太白依言坐下,正想着如何开口呢,却听武帝接着说道,
“有劳苏贤侄了!敢问苏贤侄,此曲若何?”
苏太白不明所以,稍微想了想,才评价道:“悲愁寂冷,情真意切,他人闻之,感同身受。足见弹奏之人技艺高超。”
武帝听了,点了点头接着又问:“此女若何?”
来了!就知道躲不过去的,苏太白暗自翻了翻白眼。
“肌肤如雪,气质非凡,全无半点烟火气息。”说着,苏太白不由看向走出珠帘的雪烟倌人,“雪烟之名,名副其实!”
武帝闻言,脸上似浮现了一层淡淡的笑意:“不愧是落星之主,这个评价,着实中肯啊!”
苏太白心说,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若不是您老人家看中了,我才懒得对一陌生女子品头论足呢。
武帝看着雪烟倌人向各方宾客点头致意,眼神变得有些缥缈起来。
“此事若何?”
苏太白一听,不觉心头一紧。他稍微直了直身,硬着头皮反问道:“当真要如此?”
武帝似乎对苏太白如此追问有些许意外。
“没遇到就算了,如今就在眼前,岂能放过?”
苏太白察觉到武帝话语中的淡淡杀气,吃了一惊。
这老爷子……
“呵呵,按规矩来,夜长梦多啊!”武帝收回目光,看了眼侍立一旁的隆葵,“遣隆葵出手,又恐身份暴露,多有不便!”
“便只好,请苏贤侄你略施手段了!”
苏太白不动声色地擦了擦额头冷汗,心里暗暗对武帝竖起大拇指:这种事,说得如此坦荡荡,乃真丈夫也!
这个时候,喧哗声渐渐停了。只见面纱微遮之下,一张檀口轻启,雪烟倌人说话了。
“小女不才,承蒙各位爷赏脸,愿再献一曲《胡笳十八拍》,请各位爷欣赏!”
声音轻柔圆润,语气不卑不亢。
“什么十八拍?爷要听十八摸……”
哗!全场哗然!
这种场合,虽然大家都是一个目的,但,谁不装出来一副翩翩君子模样?
似如此低俗下流、口无遮拦之行径,谁会干得出来?
无耻!败类!
这是对雪烟仙子的亵渎!
众人心中都这么腹诽着,可没有一人说出口来。
“哼!”武帝轻哼一声,“顺便,也请苏贤侄替我教训教训那位刺史大人。”
苏太白一惊!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二楼正对着雪烟倌人的那间贵宾厅内,一男子大咧咧半躺在柔软的靠椅上,双脚抬起,搭在身前的茶几边缘。虽然一身华贵,但那卷起的一只裤腿,多少显示了男子的放荡不羁。两侧,各有一貌美侍女伺候着,一个拾起刚剥好皮的葡萄送入男子口内,另一个则端起酒杯,凑到男子嘴边。
男子对众人的哗然与异样目光丝毫不以为意,他嘴里含着水嫩的葡萄肉,用舌头左右拨弄了下,才一口吞下肚。随即,又轻吮一口杯中美酒,微微闭目品味一番,一伸脖子,咽了下去,露出陶醉表情。
再看雪烟倌人,只是秀眉轻皱,便不做停留,转身步入珠帘之后。
须臾,琴音骤起。
苏太白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再结合隆葵一路讲述的故事,还有武帝最后那句话,如何还能不明白?
“原来竟是这事?我还以为……”
“嗯?”苏太白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引起了武帝的注意,“苏贤侄以为是何事啊?”
苏太白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看了隆葵一眼,才支吾道:“没什么,没什么。”
隆葵也不傻,此刻他也明白了武帝的真正用意。刷的一下,冷汗便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额头。可是,他没敢去擦,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看着,呼吸都几乎停滞了。这么细看之下,隆葵发现,苏太白的衣袍好像穿反了。
武帝是何许人?他眼珠一转,前后稍作思量,马上就明白了。
如炬的目光在苏太白与隆葵之间来回扫荡多次,嘴巴张合,胡须抖动,竟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苏太白离开了,或者说是,逃离了烟雨楼那间贵宾厅。
一方面,对于隆葵误导了他,有些暗暗不爽;另一方面,他也替隆葵暗暗捏了把汗。此事可以看出,大梁第一名将,脑子似乎不太好使,以后的仕途,有些堪忧。
可是,他苏太白没有太多精力替人担心,因为他自己的处境,更为尴尬。
帮老丈人抢歌妓?好说不好听啊!
为了最大程度地降低众人的尴尬感,苏太白挺身而出,胸脯拍得啪啪响,当面应承下了武帝所托之事。然后,借口即刻去操办,这才得以脱身。
值得一提的是,苏太白拍胸脯响声之大,直使得那雪烟倌人的《胡笳十八拍》都弹漏了一个音符。
雪烟仙子吓了一跳,嗔怪地瞪了苏太白一眼。
这个绝色男子,险些害的自己砸了招牌!
而苏太白走出门口的一刹那,分明听到了一声似兽非人的喘气声,气息悠长有力,似连绵不绝。
天龙吐息。
隆葵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