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凌知道接下来的战斗才是真正的战斗。
他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性格，同样的脾性，同样的意志。
现在的他们毫无秘密可言。他们各自都清楚彼此的一切。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马凌也释放出无尽的战意。他们又像刚开始一样的对峙着。
他们的眼神里各自都有了尊敬。
他们知道，在此之后，他们中的一个会永远消失。但他们都是幸福的，或许马凌已经改变了他的心魔。马凌此刻竟然觉得他并不是那么罪无可恕。有时候，坚强才是最痛的软弱。
马凌忽然很开心，他笑看着那个红色影子说道：“如果我败了，你要记得，这个世界上我真真实实的存在过。如果可以，在某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你也祭奠一下我。”
心魔点了点头，道：“好！”
马凌战意迸发，身形也快到了极致。
马凌动，他也动了。两人飞快的撞到了一起，又飞快分开。两人同时给了对方一拳。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力道。两人嘴角都流出了鲜血。眼神却更加明亮。
马凌心中畅快无限，擦去嘴角的血渍，大笑着向心魔走去。心魔也大笑着向他走来。两人走到一起。马凌伸出双手，心魔眼中满是笑意，一把抱住了马凌。马凌也紧紧地抱住了他。
良久，马凌松开了他，与他相视而笑。又相互点了点头，马凌用尽全力打出一拳，正好与心魔的拳头撞在了一起。
“轰”的一声，海面被炸裂开来。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打湿了他两的衣裳。
马凌不顾疼的发麻的手，又用尽全力打出一拳。一拳刚出，心魔的大拳头已到。
又是“轰”的一声，海面上卷起无数巨浪，波涛汹涌地卷向岸边。
紧接着“轰”的一声，两只巨大的拳头又撞到了一起。
大地一阵摇晃，无数的沙石飞起，挡住了他们的视线。马凌已不需要视线，他闭上眼睛，又一次用尽全力挥出一拳。心魔的拳头随声而至。又一次撞在了一起，天空黯然失色，就连那轮血红的明月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马凌大脑一片空白，他已不知道这是多少次出拳，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出多少拳。他的手已不再疼痛，而是麻木。他每一次全力出击，都会遇到相同的拳头。
他的心从未如此开朗。他忽然间开始惋惜。若他们不是这样的关系，若他们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该有多好？
心魔此刻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久。每一次出拳胸口都会带来巨大的疼痛。他看不到一切，只知道胸口的剑伤一定在随着一次次出拳而极剧恶化。
可是他却不愿停下，死，也必须要有一个体面的死法。他从未退缩，从未。
马凌又全力击出一拳，在空中遇到了那如约而至的另一个拳头。马凌吃惊，这一次他的力道明显比自己小了许多。
“轰”，马凌只听见一声闷哼，也许这是他的极限了。
马凌慌忙问道：“你怎样？”
心魔强忍住全身的剧痛，一口血喷了出来，倔强的吼道：“我没事，出拳。”
马凌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悲伤，柔声道：“你，走吧！”
心魔大吼道：“出拳！”
马凌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始终无法狠下心来打出那一拳，他的拳悬在半空，像失去了火苗的飞蛾。
心魔歇斯底里地喊道：“出拳！”说完用尽全力向马凌打出最后一拳。
马凌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他现在断然承受不住自己的一拳。但他也知道，他这一拳必须出。这是对另一个自己的尊重。他知道，如果败的是他，他最不需要别人同情和可怜。他要的，是对手的全力以赴。
他是一个战士，而不是一个逃兵。
海上又下起了大雨。
当第一滴雨水落到他的脸上，马凌毅然用尽全力迎向那灰尘中的拳头。
“噗通”，他倒在了地上，面带微笑，眼中满是感激。他向着马凌满意的笑了笑，闭上了双眼。
雨水瞬间淹没了一切，马凌呆呆的站在雨中。几滴调皮的雨水从嘴唇划向舌尖，然后重重的敲击着马凌的味蕾。
是咸的，那是马凌的泪水。
不，这不是泪水，他已决定，从此再不流泪。
雨，停了。
那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天边，洁白的月光洒满大地，显得圣洁而美丽。
马凌轻轻抱起那个红色的影子，将他扔到了海里。
海水飘摇，带着他起起伏伏地飘去了远方。
马凌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满头大汗的睁开眼睛，却见成浩然在身前笑嘻嘻的看着他，圣剑在他手中也一阵轻颤，他心灰意懒的站起身，喃喃道：“你一路好走。剩下的路由我替你走下去吧。你放心，我会还你一个美丽的世界。”
成浩然走到他身边仔细打量着他道：“不错。有当年五爷的几分样子，哈哈哈！”
马凌微微一笑：“谢成老板。”
成浩然道：“你可别谢我，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再说，我也的确没有帮到你什么忙！”
马凌抱拳道：“成老板说笑了。”
圣剑又化成那个美男子笑道：“没想到你还有点用，没有玷污我圣剑的威名。哈哈哈，不错不错。”
马凌眼中却万分无奈，道：“人生如此艰难，逝者已安息，生者却还要经历万般苦难。倒不知究竟谁是谁非，谁乐谁悲。人呐，终究逃不出一个苦字。哎，为何生，为何苦？倒不如了却尘世缘，放下手中事。我现在真有些累了。”
圣剑知道他在为心魔感慨，只能说道：“纵然远离俗尘凡事，也无法跳出六道轮回。逝者安息？也不过是痴人说梦。我们的责任是要改变这世界，让世人不再深受磨难，饱受痛苦。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我若是逃避，世人便会永远这样下去。如此一来，世界才真的没有了希望。你明白吗？”
马凌点了点头，苦笑道：“是啊。谁都可以逃避，我们却得勇往直前。这是属于我们的宿命。我明白。”
圣剑再不说话，显出原身，飞回马凌手中。
成浩然笑道：“此间事已了。我也该告辞了。”
马凌问：“成老板去哪里？可是要回醉云楼么？”
成浩然微笑道：“这天下间哪有醉云楼，这一切只不过是你心中的向往而已。如今你已击败自己的心魔，下一步当然要再回人间。这个世界也会随着你的离去而坍塌。也许，很多年后，你仍会回到这里。到时这个世界也许会再度出现在你面前。如果有缘，我再请你喝醉云楼的美酒。”
马凌一阵感伤，他看着豪迈的成浩然，离别在即，眼中竟流出泪来。
“纵使如此，我还是把你们当作朋友。你，琴潇，琴湘，还有我记不起名字的管家。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成浩然大笑道：“好。虽不知以后还能否相见，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乱世之中，我幽冥界定也会被卷入其中。情势复杂难明，将来你我是敌是友，还要看各自的宿命。不过，你这个朋友，我成浩然交定了。今后若能与你并肩作战，定肝胆相照，杀尽来敌。若与你战场相遇，我也绝不会为难雪阁。”
成浩然一席话眼神诚恳，言辞恳切。让马凌更是难过。马凌问道：“你是幽冥的人？”
“人？我不过是幽君派来看守这鬼门关的一个阴魂。幽冥界除了幽君和血影。全都没有真身。纵使十一方领土的掌控者，也俱是幽君一手培养出的阴魂而已。”成浩然如是说道。
马凌心中大惊，连忙抱拳说道：“原来前辈是这里的掌控者。我马凌何德何能，竟恬不知耻称你为兄长朋友，当真为大不敬，还望前辈恕罪！”
成浩然摆摆手道：“大丈夫何必拘于小节，我一辈子没几个朋友。如今得知己如你，甚是欢喜。走，在你回到人间之前，我们再痛饮一番。”
马凌喜不胜收，开心的说道：“好，你我兄弟今日不醉不归！”说完拉着成浩然的手往醉云楼走去。
醉云楼依然金碧辉煌，依然高端大气上档次。成浩然和马凌携手走进，正殿内早已没了别人的影子。那一张偌大的圆桌上还摆着那天吃剩的食物，还有满桌子的酒。
马凌捧起一坛子酒，笑道：“还好，酒管够。我先干为敬。”说完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成浩然笑道：“看你那样子，完全就是一个酒鬼。哎，我的朋友怎么都是酒鬼？真是郁闷。”说完也捧起一大坛酒学着马凌的样子一饮而尽。
一坛酒下肚。马凌顿觉豪气冲天，心里无比畅快。喊道：“好酒！”随后又捧起一坛，对着嘴灌了下去。成浩然满意的笑笑，说道：“马兄弟好酒量。佩服佩服。”说完兀自捧起一坛酒灌了下去。
又一坛酒下肚，马凌但觉胃里一阵绞痛，脑袋晕晕乎乎。天地似乎都旋转了起来。呕吐之意渐强。
只见成浩然脸不红气不喘，笑嘻嘻的问道：“马兄弟，你是不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