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冬日。
太阳升起老高,几个妇人正在溪水中敲打着衣服,几个小孩子在溪水边嬉戏打闹。,也许,只有小孩才能真正不理会这世事纷争,永远无忧无虑。
“这里,竟是天道城?”林封不禁诧异。
再看到自己曾生活了许久的天道城,他的心一阵感伤。在这里生活的时候他一心想要登入仙门,但当他真正成为修士却又羡慕起了当时的自己。人呐,本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小封你快点,再晚就抓不到狼崽子了。你还想不想登入仙门了?”
话音未落,林封只见王虎带着另一个自己急匆匆地朝自己走了过来。在向前看去,果然一行人早已在门口等待。其中有猴子、福贵等。在看到他们,林封的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王大哥!”林封大喊,几人却毫无反应,浩浩荡荡地上了山。
林封早已知道这是幻象,但能再看到他们还是感到了阵阵欣慰。能生活在幻象中,也总比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好的多。
“幻象?”林封恍然大悟,“幻象可以无限变幻,阵眼却不能。它是幻象中唯一真实的东西,不可变化,不可移动。”
他随即将周围的一切都记在了心中。接着盘膝而坐,集中意念,血尸鬼洞的场景在心中浮现。睁开眼睛,这里果然变成了血尸鬼洞。他看到了面色苍白的血医,还有调皮的碧萝。
林封哑然失笑。他笑嘻嘻地看着身后的一棵榕树打趣道:“真是一棵调皮的树。刚才还是一棵柳树,眨眼间又变成了一棵榕树,难为你了!”
林封知道这棵树便是阵眼,随即轻轻拍了一下树干。这里的世界如打碎的镜子瞬间坍塌,显出了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
他再不犹豫,踏上羊肠小道全速前进。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林封只感觉小道原来越宽。紧接着便看到了青阳等人的身影。四人各从一条大道上走了过来,最终聚在了一起。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更加宽阔的大道。这五条大道形成了一个‘大’字。
“我们成功了!”
青阳开心地将他们抱在了一起。讲真,开始之前连他们四人都没有想过他们竟会真的闯过来。
“现在庆祝,为时尚早!”
听到声音四人连忙查看,却见刚才还空旷无比的大道上此时竟然站着一个道风仙骨的道士。那道士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白色的道袍无风自鼓,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他的眼神阴险狠辣,与那身装扮极其不相称。
“你是,太仙真人?”
慕青之的眼中满是困惑,若那人真是太仙真人,为何眼中会有杀意?
“太仙真人?他算个屁!”那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恶毒,随即又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青阳一拍脑门大声道:“我知道了!”
看着其他三人投来的疑问目光他嘿嘿一笑:“他不过是太仙真人的一丝执念,后被太仙真人安排到了此处。是通过试炼的最后一关。”
“我呸。黄口小儿胡说八道。那老匹夫岂有那么大的能耐?只是老朽不愿出去罢了。”他说完又指着林封问,“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麒麟珠的气息,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林封参见太仙真人!”
他虽然是太仙真人的一丝执念,林封也不得不对其如此尊敬。
“你竟然姓林?你……”太仙真人的执念一改之前的阴险恶毒,几乎是飞奔着过来牵住了林封的手,“快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他像看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围着林封走了几圈,最后大声笑道:“好,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走走走,咱爷俩找个安静的地方,跟爷爷好好聊聊。”
他说完拉着林封急速飞去,瞬间没了影踪。青阳等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三个小崽子就在这给我好好候着,胆敢乱走我就扒了你们的皮!”
远远的传来了他的声音,更让三人哭笑不得。
话说他的速度极快,林封还未反应过来已然被带到了一间茅屋前。执念嘿嘿一笑,又带着林封进了门坐在一张八仙桌旁,又喃喃自语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林封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他,他莫非是失了心疯?
“孩子,你还有没有亲人?”
回想起蝶梦,林封亮起来的眸子一下子暗了下去:“我还有一个妹妹,她叫林荫!”
“林荫?”执念摇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林封也摇头苦笑:“我也没有她的消息。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林家的人福大命大,他一定还活着。孩子,你,你爷爷呢?”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怎么会有爷爷?”林封自嘲地笑了笑,“听乞丐爷爷说,我是他在垃圾堆里捡到的。是他靠乞讨养大了我。”
执念紧皱眉头,忽然又问:“那个乞丐爷爷长什么样子?”
想起乞丐爷爷,林封又想起了他暴死街头的惨状。他到现在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仙族明月教的人会杀一个沿街乞讨手无缚鸡之力的乞丐?
“他很高很瘦,这里有一颗痣!”林封指着自己的眉心,标记着那颗痣的位置。
执念闻言猛地站了起来,他的身体不住颤抖,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太仙真人,你怎么了?”
执念自知失态,他缓缓坐到椅子上:“他,他现在,在哪里?”
他平稳的口气丝毫掩饰不了内心的激动,林封隐隐觉得太仙真人一定认识乞丐爷爷,不然他听到这个消息怎么会这副模样?
林封小心翼翼地回答:“他,死了。是被仙族明月教的人杀死的!”
“什么?”
八仙桌被执念一掌拍碎,他的额头青筋凸起,寒冷的眸子里射出浓烈的杀气。林封竟感到无法自持,浑身上下剧烈颤抖。他站立不稳,最终瘫倒在了地上。
“仙族、明月教!你们,好大的胆子!”
执念的气势愈发强大,他的双手上下挥动,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印。太极印流转不息,也散出了无尽的杀气。
“轰”
他一声怒吼,太极印轰向屋顶。茅屋瞬间倒塌,又被他的气势卷到了一旁。方圆十丈以内燃起了熊熊烈火。在这里,他是绝对的王者。
林封在这巨大的压力下七窍流血,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但他坚持着一声不吭,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不仅不怕太仙真人的执念,反而对他亲近了许多。
过了良久,他才慢慢收回了自己庞大的气势。他轻轻将林封扶起来,叹道:“孩子,吓着你了吧!都是爷爷不好!你受苦了!”
林封倔强地摇头。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苦。若是有一天真的苦尽甘来,他肯定会无所适从。
“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与之前完全相反,这一次他走得极慢。林封走一步停三步才能勉强与他并肩而行。两人各怀心事,这一息间的路程两人竟然走了整整一天一夜。
回到原来的路口,青阳等人果然还在乖乖等候。林封对他们悄悄使了个眼色摆了摆手,几人会意跟在了林封的身后。
他自始始终再也没说一个字,看到青阳等人归队。他麻木地转身,自顾自沿着原路返了回去。
青阳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由拉了拉林封的袖子低声问:“喂,你对他做什么了?他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我带你们出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自古圣贤不得好死,罪大恶极者却荣华富贵。这天是什么天,地是什么地,圣是什么圣,贤是什么贤?什么道德,什么仁义,什么礼乐。通通都是狗屁!”
林封等人皆被吓了一跳,他们万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理论。
“我不惜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呢,背后伤人者不计其数,落井下石者也不乏其人。说到底,他们才是披着羊皮的豺狼。这天下,这黎民。于我何干?”
他虽是太仙真人的一丝执念,却也代表着太仙真人本尊。他此时万念俱灰,竟有了轻生的念头。而此时正在太仙宫的太仙真人也是泪流满面。
太多时候,我们的伪装全是对世界的敷衍,而那一丝执念才是最最真实的自己。
“到了,你们走吧!”
林封等人看着前方玄青色的太极图案,心里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执念的无奈和悲伤感染着林封等人,让他们不由一阵心疼。
“爷爷!”林封跪在执念身前,缓缓磕了三个响头。青阳等人见状也学着林封的样子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为自己而活。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至少你们要永葆初心。哎,孩子们。一路顺风!”
风吹起了他的白发,林封忽而看到他的脊梁弯了。
他的背影从萧瑟的风中渐渐消失,他的样子深深印在了林封的心底,直到多年以后都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