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了,就在齐豫以为外面的人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容绝才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那小弟就不客气了。”容绝张了张嘴,几次三番都没有说出话来,最后一次,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吐出一句沙哑的声音。
话音刚落,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杯子落地破碎的声音,然后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终于,院子里再次传来那道温和的声音,只不过这次,那道声音突然有些发颤。
“你小子,什么时候跟大哥客气过?”齐豫手中的茶杯猛地失手落地,他却恍然不觉,最终他又看向了自己的双腿,手越发的握紧了些,有些试探性的开口道。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已经不再平稳。
他能察觉到门外有些不同的气息,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一点儿杀气,甚至不知道为什么,门外的人竟然一直站在那里没有进来,所以他才出声邀请。
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听到了那样一句话,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声调,熟悉的语言,熟悉的……人。
真的是他吗?他竟然回来了吗?
“没有吗?那也是大哥惯的了。”容绝突然低低的笑出声来,声音中说不出的喜悦,说不出的愧疚,以及一如既往的依赖。
听到院门口那熟悉的话语,久违的声音,齐豫微微垂眸,握紧的拳头却止不住的颤抖,他很轻很轻的问道:“……小绝,是你吗?”
门外的人都没有打扰容绝与齐豫的对话,就连齐朝和齐明悦都有些震惊的看着容绝。
他们只知道他们的父亲与一个他们从未谋面的叔叔关系很好,见到容绝之后,他们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因为容绝的性子太冷了,他们有些怀疑齐豫之前的话了。
可是如今,他们却突然明白了,容绝这般冷清的一个人,竟然会因为几句话变成这个样子,如果说他们不是真的关系好,齐朝和齐明悦都不相信。
断雪在看到一路的变化后,心里也是窝了一团火气,当年那么骄傲,那么矜贵,对主子那么好的一个人,如今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就连她都看不过去了,所以容绝的一些举动既在她的情理之中,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毕竟容绝一直以来都是那样有条不紊的人,这般失态还真是她第一回见到。
断雪毕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虽然惊讶但也还没有到震惊的地步,至于朔夜和君非画就是真的震惊了。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容绝对这个齐豫竟然会有这么深的感情。
容绝这次没有再开口了,而是直接抬脚走进了院子里,外面虽然破败,但是里面却是干干净净的,还是齐豫当年的习惯。
阳光正好,在小院中间一方石桌旁边,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微微垂眸坐在那里,一袭淡青色的长衫显得他越发的出尘,明明都是四十左右的人了,却依旧如当年那般,只是更多了一份成熟。
熟悉的人再次出现在眼前,容绝却又一次想要退缩了,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缓缓的朝齐豫走过去。
齐豫自然也听到了脚步声,但是他突然不敢抬头了,他怕他一抬头,那个记忆中的人就会突然消失了。
“大哥……”容绝微微颤抖着喊了一声,然后在齐豫的面前缓缓蹲下。
双手握住齐豫放在腿上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微微仰头看着齐豫,那时都是站着,如今他却是蹲着,但他丝毫不在意是如何,当那熟悉的容颜再次映入眼帘时,容绝的声音就突然有些哽咽了。
身后的五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容绝,那个一直都是清冷如画的容绝,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医,竟然如同一个孩子一样蹲在那里。
君非画复杂的看着此时看上去无比脆弱的容绝,心中微微有闷闷的难受,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齐豫在容绝握住他的手时,他身体骤然僵住,双手不自觉的颤抖着,他想要看看他面前的这个人,却又不敢抬头去看,最终,他还是缓缓的将目光移到容绝的手上。
然后慢慢向上移,手、手臂、肩膀、下巴最后将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在看到面具的时候,他不知心里到底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双含着喜悦、愧疚和依赖的眸子,没有说话。
容绝自然也想起来了自己的面具,但他没有自己去取这张面具,而是握着齐豫的手腕,将他的手轻轻的放在他的面具上,等着他来取这张面具。
齐豫有些犹豫的摩挲着面具的边缘,看着那双眼睛,他最终还是一点一点的揭开了那张面具。
看到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这张容颜,齐豫有些声音发颤的开口道:“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么多年了,终于又见到了,当年的孩子也已经长大了。
曾经弱小的他,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而他,也保护不了他了。
“大哥,我回来了……”容绝那张冷峻的面容上,眼眶微微发红,声音哽咽的道。
他回来了,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再次回来了。
是他混账,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想到过他的处境,让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哎呦——”朔夜突然一声惨叫打破了这种气氛。
齐豫:“……”
容绝:“……”
君非画:“……”
众人:“……”
朔夜:“……呵呵,我差点儿摔跤了。”
朔夜有些尴尬的开口解释,他本来是想要悄悄离开的,结果谁知道他身后就是阶梯了,然后,他理所当然的就……一脚踩空了。
一阵诡异的寂静之后,还是齐豫最先开了口,打破了这种局面。
“阿朝和悦悦也回来了,还有小绝的朋友,都坐吧。”齐豫先是有些惊讶的看了看齐朝和齐明悦,然后又看向君非画和断雪以及一脸尴尬的朔夜。
齐朝和齐明悦自然是不敢坐的,毕竟他们两个是小辈,长辈都还没有坐,他们怎么敢坐下?
虽然容绝对断雪和朔夜都比较好,但是属下就是属下,他们自然也是不敢逾越的。
所以,君非画也没有特立独行的去坐下,而是依旧站着不动。
齐豫:“……”
这局面就有些尴尬了。
最后还是君非画看不下去了,走到容绝旁边伸手去扶他,柔和的开口道:“容绝哥,坐着说吧。”
容绝这时也稍微冷静了下来,就着君非画的手直接站了起来,轻轻的应了一声。
最终是只有容绝和君非画坐了下去,断雪和朔夜此时就站在两人身后,俨然一副下人的样子,齐朝和齐明悦也因为是小辈不好同坐,所以就在齐豫的允许下回了房间。
“小非,这是我大哥,齐豫。”容绝知道君非画肯定不认识齐豫,齐豫也必然不认识君非画,所以互相介绍道:“大哥,这是我……妹妹,君非画。”
容绝在介绍君非画的身份时,顿了顿才说出口。
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君非画只能是他的妹妹,毕竟,他一直都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