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涯断肠
睿梣2018-10-26 18:527,101

  自古酷刑不过毁其体丧其志,不过尔尔,却丝毫比不得造畜般惨绝人寰,造畜过之其甚,令人心惊。江宛湫见邱沐雨面上之色难看,也是知晓造畜之事的丧尽天良,其中详尽之处,自也是一带而过,不肯细说。

  廖泛又提醒江宛湫,莫要忘记二人先前所追的耍猴汉子。方才的缠斗僵持,虽有耽搁,但此刻继续追寻,也有机会觅其踪迹。于是,邱沐雨三人撇下那山羊胡汉子,向南寻去,不一刻,竟然顺利寻到。而这汉子也正是邱沐雨前些日子,在洞庭湖边的茶楼外所见的耍猴卖艺之人。

  寻到时,这汉子已经倒毙路边。细看他颈项处一道割痕,血迹明显,血液未曾凝固,显是新伤不久,伤口处犀利,剑伤痕迹明显。邱沐雨望向江宛湫二人,但二人目光也是疑惑,显然他们也并不知晓伤这汉子的人是谁,三人都在奇怪。邱沐雨耳力惊人,忽听得前方一里处有吠声传来,便起身迎去。经过方才一役,江宛湫和廖泛对邱沐雨已然刮目,自是知晓邱沐雨必是察觉到什么,二人未有言语,紧跟着邱沐雨前行。

  一座破旧的木屋前,门口处竟然有十数只猴子顺序地排成一趟,立于门前。而在这群猴子的正前方,站着两条汉子,一个身材魁梧鹰鼻阔口,一个修长瘦削蚕眼薄唇,竟然是天涯剑客段天涯和断肠剑仇弘劫。见到这二人,邱沐雨自是奇怪,可看这两人,对于见到邱沐雨却并没有表现出吃惊之色。邱沐雨身后,廖泛注意到邱沐雨神色,低声问道:“邱兄,这二人却也是白莲教的?”江宛湫听到廖泛有此一问,不觉右手握住剑柄。邱沐雨沉声对他两人说道:“你们先莫要轻举妄动,这两人并不是白莲教的徒众。”

  此刻,邱沐雨三人与那二人相距约有八九丈远,段天涯瞧见邱沐雨,远远招呼道:“邱兄果然也寻来此处,不妨近前说话。”到得近前,各自打过招呼,邱沐雨问道:“段兄,仇兄在此处做何?”段天涯道:“先时你与某家分开不久,某家便在街上闲逛,路遇邱兄身后这二位与那耍猴卖艺的起了争端,而后那汉子逃走,恰巧仇老弟在附近,告诉某家那汉子是白莲教中人,我二人思索后便尾随而至。奈何那汉子脚程快,我俩竟失了他踪迹。亏仇老弟知晓那汉子栖息之所,便随仇老弟抄小路而来,竟先于路间截住那汉子,不曾想他竟然拼死抵抗,仇老弟错手将他杀死。而后某家二人又寻到此处,发现一屋子的猴子,便将它们放了出来。”说着段天涯望着这群猴子不禁一笑,道:“未曾想到它们竟然似人一般站成一队,某家和仇老弟却还在奇怪呢。”

  待段天涯言毕,邱沐雨身后的廖泛苦笑道:“或许,他们本就是人,才会如此。”段天涯望着廖泛道:“这位小兄弟的玩笑话说的倒有趣了些。”廖泛面上严肃道:“如此有违天良之事,在下实在也未敢妄言。”见廖泛脸上的肃穆之色,段天涯自是察觉其中蹊跷,却还是不知他话中含义,只道自己会错了意。

  如若一个人面前有一只猴子,另一个人指着那只猴子跟他说这是个人,正常人都只会认为说这话的人是个疯子。可此刻,段天涯眼前的廖泛显然并不是个疯子。

  段天涯看着邱沐雨问道:“不知邱兄这两位朋友如何称呼?”邱沐雨便介绍道:“这二位是青芸派玄天宫门人,江宛湫和廖泛。”段天涯笑道:“却原来是修仙道派中人。”随即邱沐雨又将天涯剑客段天涯和断肠剑仇弘劫介绍给江宛湫和廖泛两人。江宛湫和廖泛拱手齐道:“涉入江湖,那江湖之事还要烦劳两位前辈指点。”段天涯笑道:“这自是好说。”

  仇弘劫忽然问廖泛道:“适才足下所说这群猴子是人却不知是何意?”段天涯也问道:“某家也自是奇怪,小兄弟是何意思?”廖泛望着师姐江宛湫,目光中有询问之意。江宛湫点头,廖泛才说道:“各位可曾晓得‘造畜’之意?”仇弘劫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我便早已猜到,只是想确认一下,不曾想居然真是如此。”段天涯望着仇弘劫,惊讶道:“仇兄方才跟某家所说的竟然真有其事?”廖泛道:“两位看样子知晓这‘造畜’的行径。”

  段天涯道:“某家久居漠北,中原的稀奇之事所知不多,倒是仇兄跟某家说起过这‘造畜’之事。”随即转眼望着仇弘劫。仇弘劫叹道:“我确实知晓。”廖泛奇道:“前辈却从哪里知晓?”仇弘劫幽幽道:“这便说来话长了。我自幼在江西长大,成年时又去江南一带闯荡,关于这造畜之事,听乡野间老人说起。起先自是不信,但在江南时候,曾受一女子所托,寻她失踪的孩儿。历尽三年,果真让我寻到,可是那女子的孩子已被歹人行了造畜之事,便似眼前这群猴子一般,已不成人形,而那孩子彼时受虐日子太久,想是积重成疾,因而被施造畜之事的人所抛弃。我见到他时,他已流离于路边奄奄一息,时日无多,我不忍其苟活于世枉受痛苦,便结果了他。死前他痛苦挣扎之景至今在我脑中徘徊,是以我生平对这造畜之事最是深恶痛绝。”

  段天涯望着仇弘劫,目中之色,竟然透出一股同情和惋惜,似是仇弘劫所述之事其中还有其他波折。仇弘劫又看着面前这群猴子道:“它们此刻早已失了人形,留在这世上徒增痛苦,不如便由我去了结了它们的性命吧。”说着,已抽剑出手,向前走去。那排成一排的猴群中,忽有几只异常矫健的,竟然转瞬几个跟头,撤出猴群,向后逃去数丈。江宛湫叫道:“前辈且慢动手。”仇弘劫挥剑之手,于空中停住,转过头来望着江宛湫。

  江宛湫道:“我自幼在玄天宫生活,受我师父教诲,听闻这造畜之事,分为魇昧之术和造畜之法。受魇昧之术的造畜之物,大都身手不失矫健。而受造畜之法的造畜之物由于身体先天受损,行动已自不能灵活如初。”说着江宛湫随手一指道:“这六七只猴子,我已然瞧出所受的便是魇昧之术,若将这些猴子带回我师父处,可还有解救之法。”廖泛也道:“我师姐说的是,这魇昧之术却并非是不可解救的,前辈可先慢些动手,莫要如此。”段天涯望着廖泛问道:“小兄弟可当真?”廖泛道:“自是当真。”段天涯随即转头看向仇弘劫道:“既如此,那再妙不过了。仇兄,既然有法可救这群可怜之人,那还请收剑入鞘吧。”仇弘劫冷冷道:“只不过,那剩下的这些猴子却该如何?”众人听闻此言又都是不语。

  良久,江宛湫道:“不如这样,让我师弟先将这几只中了魇昧之术的猴子带回玄天宫去。剩下的这些猴子留于此处,我们再行从长计议。”段天涯道:“如此也好。只不过廖小兄弟带着这五六只猴子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到得你们那什么玄天宫去。”江宛湫又一阵沉思,邱沐雨忽然从腰间将伏魔袋解下,递给对江宛湫道:“我这伏魔袋与唐末五代时后梁高僧布袋和尚的乾坤袋如出一辙。内有乾坤,可纳世间之物。将这五六只猴子置于这伏魔袋中,交予你师弟御剑带回玄天宫便可。”江宛湫闻言喜形于色,但又道:“玉虚宫中此种宝物,如此拿走,未免有些唐突。”邱沐雨道:“江姑娘且宽心,凌霄派创派祖师早年间与布袋和尚长汀子交好,祖师受赠于长汀子布袋师的乾坤袋打造之法,改良之后,作伏魔袋,是以我玉虚宫门下皆有此物。虽内有空间,可纳世间之物,但也远比不上那乾坤袋可纳天地乾坤,倒算不得什么宝贝,我这里因有两个,这一个江姑娘只管拿去便是。”江宛湫拱手道:“那就多谢邱公子了。”

  廖泛从邱沐雨那里领了这伏魔袋,将那几只中了魇昧之术的造畜之物收于袋中,一阵道谢,便御剑向玄天宫而去。留下江宛湫和邱沐雨等人与面前的一众猴子。天色已晚,众人于那木屋之中升起炉火来,那几只猴子或卧或坐,便由得它们。邱沐雨,江宛湫,段天涯,仇弘劫四人此刻正围坐在火炉旁取暖。

  入夜之后,江宛湫早早地便歇下了,邱沐雨盘膝坐在炉火边入定,而段天涯和仇弘劫两人在木屋的不远处低声闲聊。他两人语声虽然微弱,但邱沐雨半仙之体,五感敏锐,耳力惊人,自是听得清清楚楚。倒不是邱沐雨有意要窥人隐私,只不过那木屋狭小,微弱的语声径自传入邱沐雨耳中却也是拦不住的。

  听得段天涯的声音道:“仇兄刚才所说的被托付寻的那个孩子可是西风堂的后人?”一阵沉默后,才听得仇弘劫道:“正是。”语声中有异,显是事先并未曾料得段天涯会有此一问。段天涯继续说道:“那西风堂马堂主当年在塞外名声显赫,中原良驹均是出自他的马场,那一夜之间祸变惊起,西风堂付之一炬,消失在莽莽黄沙之中,倒真是令人叹息。某家久在漠北,与那马堂主见过几面,观此人,也算是一代英雄。”段天涯言毕,只听得仇弘劫一阵冷哼,似乎透出不屑。

  听到“西风堂”这三个字,邱沐雨心念闪动,忽然想起与老爹唐焱旅途于戈壁滩上,一天夜里胖子跟自己的闲聊扯皮。那胖子年轻时自家的店铺便是开在西风堂境内。邱沐雨记得胖子跟自己说过,说那西风堂堂主早年间谋害了自己的结拜兄弟并夺其产业创立的西风堂,后来他那结拜兄弟的后人来寻仇,又兼之西风堂内的内斗,无奈之下,这西风堂堂主将自己的数十年心血付之一炬。而依胖子所述,西风堂事在一个炎热的中午被焚毁的,却不是段天涯口中的夜间。可邱沐雨此刻也才知道那著名的西风堂堂主原来姓马,而段天涯却还很敬重这位马老英雄。

  忽听得仇弘劫的声音问道:“段兄怎知托我寻的是西风堂的后人?”段天涯道:“某家非但知晓仇兄寻的是西风堂的后人,并且还知道托你的女人就是你年少时青梅竹马的情人。”此刻,四下无声,仇弘劫似乎怔住,良久,问道:”段兄如何知晓的?这件事我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段天涯道:“从马夫人那里得知的。”仇弘劫问道:“段兄怎会与她相识?”

  段天涯道:“当年西风堂被付之一炬,马堂主与他夫人失踪,自此从未在江湖中再现踪迹。某家机缘巧合下却曾与他们有过数面之缘。便是在那江南地界见到了他夫妇二人。”段天涯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他们夫妇二人在一座城镇中开了一熟食肉铺,经营小本生意。马堂主卸去了那带给他无尽权利财富的西风堂堂主的身份,原本一直膝下无子的他,竟然在他那个高龄老年得子,西风堂居然也有了后人。某家也第一次在这一代英雄马堂主面上看到那如此温情幸福之色。英雄暮年安享人伦之乐,本不应去打扰,但当时竟冒昧地切入了他的生活。彼时,那马堂主更似个垂暮老人,完全已没了当年的英雄气概,见到是某家便求某家莫要将他行踪泄出,我也答应了他。不过,某家早年受过他恩惠,马堂主即便不求某家,某家自也不会将他行踪泄漏。不过,数年后,某家因事再去江南那家肉铺之时,已然物是人非,初时,某家以为他夫妇俩是避仇而离开此处,后来打听中得知,他夫妇俩的孩子竟然被人拐走,二人便卖家产寻子而去。”

  仇弘劫问道:“后来段兄可曾再遇到他二人?”段天涯道:“某家曾多有留意,后来居然寻到了马夫人。不过,彼时马堂主已过世,马夫人曾求某家看在其先夫曾有恩于某家,替他将马堂主唯一的后人寻回,来世做牛做马再做报答,某家便应了她。不过,某家也已知晓马夫人也曾求仇兄帮忙。”

  仇弘劫问段天涯道:“她告诉你的?”段天涯道:“是。”仇弘劫漠然道:“看来她终究是不信任我,认为我并不会尽力去为她寻回孩子。”段天涯道:“看来仇兄似乎有事耿耿于怀?”仇弘劫道:“这自与你无关。”段天涯道:“马夫人当年本是仇兄的青梅竹马,后来嫁为人妇,成为马夫人,看来仇兄觉得她负了你。”仇弘劫淡淡地道:“难道不是吗?”

  段天涯道:“马夫人年轻时本与仇兄青梅竹马,奈何仇兄你年少时立志要成名于江湖,远赴他乡,她一等便是七年。后来听闻仇兄你在边塞寻仿良匠为你打造断肠剑,不幸被歹人所伤,便出关寻你,未曾想遇到强盗劫匪,几经磨难,逃至山中,因那山本是盗匪盘踞之所,马夫人藏匿于山洞之中,每日啃草皮度日,十数日之后,风声暂缓,才从那山中逃离。谁想上了官道又遇到无赖流氓调戏,本欲求死保个清白,却被路过的马堂主所救,彼时马夫人已心力不济晕死过去,马堂主将其带回堂中,悉心照顾。后来马夫人醒后对马堂主感激不尽,又求马堂主寻你踪迹。但那时打探回的消息称你已暴毙归途。马夫人伤心欲绝下,便要寻死。而马堂主此后的一年百般的照顾和慰藉,才令马夫人断了这念头。后来马夫人感念马堂主之德,便嫁给了马堂主。虽然马堂主年龄长马夫人甚多,两人不是很般配,但由于受马堂主的恩德,马夫人却也甘心嫁入西风堂。”

  仇弘劫声音有轻微颤动,道:“这些是她说的?”段天涯道:“正是。后来仇兄你终于以‘断肠剑’成名于江湖。而据某家所知,仇兄的这套成名于江湖的断肠剑法也是因这份感情所伤,才创出来的。你当时只是认为你的情人背叛了你,心灰意冷。现在想来却也是马夫人成全了你今日的江湖成就。”仇弘劫道:“我当年边关求剑,后来传闻暴毙于归途,只是因为我那‘断肠剑’打造成功后,有歹人来夺,彼时我武功不济,被其所伤。因此只能出此下策,以棺材做障眼之物,将自己与剑藏于其中,运回中原。是以,当时世人皆道我仇弘劫已死。”段天涯道:“是啊,那时仇兄在江湖中已初有名气,因此在江湖之中走动,自然危险重重。江湖中人,名气越大,越是危险,反而是死了的人,才是安全的。想来我等身在江湖,自是身不由己。”仇弘劫叹道:“确实。”

  段天涯又道:“但如此阴差阳错,却坏了你二人的姻缘。”一阵寂静无声,忽又传来仇弘劫一阵长长的叹息之气,良久道:“那一年,我接到她的书信,信中说她自觉有愧于我,本无面目见我,但却遇到要紧的事,却只得厚着脸皮来求我。那时我怪她负我,本想置之不理,但最后还是去赴她之约。或许我心中依旧未曾将她放下过。”段天涯道:“那后来呢?”仇弘劫道:“我赶到她所在之处,与她详谈后,方才知晓她求我之事便是帮她寻她被拐走的独子。”

  一阵沉默,忽听的有杯酌撞击之声,又听得段天涯声音道:“这居然有些浊酒,今夜有此愁绪,仇兄与某家不如对饮几杯如何?”一阵静寂,又听得倒酒之声,显然仇弘劫已默认。其实,段天涯已明白,当时仇弘劫只道是马夫人负了自己,并不曾知道这其中曲折。为马夫人一封书信所赶去,却原来是让自己去寻救自己情敌的儿子,那种心情自是常人所理解不了的。

  仇弘劫道:“后来我见她的儿子已被变为造畜之物,活着已是生不如死。彼时将这样的‘它’带回去交给她,她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索性我便了结了‘它’。回去只告诉她眼下还未曾有她孩子的线索,尚还在寻觅之中。”段天涯叹气道:“所以后来遇到某家之后,马夫人却又求某家帮她寻她孩子行踪。或许她觉得……“段天涯没有说下去,仇弘劫已知晓其意。或许她觉得让自己昔日的情郎去替负过他的人去寻他情敌的儿子有些残忍,更怕他不肯尽心尽力,才转托他人的。

  而段天涯也知晓仇弘劫为何在杀了她儿子之后,却没有告诉她真相。因为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儿子便是她生命中的一切,如果就这样告诉她,自己的儿子被歹人变成了造畜之物,或者她儿子已死,那么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位母亲会承受住这种打击的。告诉她真相便等于已经杀死了她。如果骗她儿子还没有死,只是未曾找到,那么起码,作为母亲,她至少还会有一丝念想,一丝寻回独子的希望,去支撑着自己活下去。彼时的她已经不单单是仇弘劫昔日青梅竹马的情人,而是一位母亲,仇弘劫能以她的这种身份为她考虑,显然也见得仇弘劫当年的用情之深。

  邱沐雨听着这两人的交谈,不禁心下感叹。断肠剑本是一把无情之剑,此刻看来却又是哪里无情。天涯剑本是一把冷漠之剑,此刻看来却又何曾冷漠过。天涯断肠的剑,其中的滋味却并不是天涯断肠。这不就像世间很多名字的背后,却并不是它们名字中的意义,不是吗?

  听得仇弘劫的声音道:“也正是因为此事,我对造畜之事颇为反感。后来在江西地界偶然得知白莲教在暗中行这造畜之事,便一直多有探查留意。是以谢昆约我共商除却白莲教之事,我便应了下来。”又听见段天涯的声音道:“原来仇兄因这件事才对白莲教如此反感,今日方知其原因。”仇弘劫声音道:“段兄向来洒脱,青稞野马浪迹天涯,又怎会应了谢昆之托?”段天涯声音道:“某家年轻时仗剑恩仇,快意人生。却为了一柄天涯剑又浪费了多少年华。后来被唐家那小子击败,某家忽然有所感悟。”仇弘劫声音疑惑,道:“有何感悟?”段天涯声音道:“唐家那小子便像当年的某家,总在挑战着比自己剑术高强之人,誓要将他们一个个击败。可到了某家这般年纪,却忽然发现已厌倦了这种名声和生活。某家觉得这一生中除了这剑道的追求,似乎也没有为这世间做些有意义之事。早就有闻白莲教中的邪异之事,是以想在有生之年为世间除些奸恶,也算没在这滚滚红尘白活一场。”

  仇弘劫声音道:“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便应了谢昆?”段天涯声音道:“不错。”仇弘劫声音苦笑道:“想来被唐家那厮击败后,我却一直耿耿于怀,段兄倒是看开的很啊!”段天涯声音笑道:“想来你我也算是齐名的剑客,‘天涯’‘断肠’两柄剑如今也都被唐家那小子缴去。倒是有些滑稽。”

  邱沐雨知道,此刻他们在说的人便是唐家的二公子唐抉。忽听得一阵窸窣声响,段天涯略带歉意的声音向这边飘来,道:“某家二人说话似乎打扰了姑娘歇息,倒是抱歉的很。”此刻,江宛湫清脆的声音响起,道:“哪里的话,只是心中有事不曾睡得,前辈们还请自便。”接着,段天涯和仇弘劫的声音又自响起,依旧叙述着江湖之事,江宛湫这边却没有一点声音了。邱沐雨蓦地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自己对面,江宛湫正瞪着一双杏眼望着自己。但见江宛湫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一副清爽缠绵之态,令人意消神索。

  邱沐雨不禁诧异,问道:“江姑娘不休息,却盯着在下做甚?”江宛湫道:“我只是对你有些好奇,不曾想这好奇之意竟然搅得我毫无睡意。”邱沐雨更加诧异,问道:“江姑娘对在下有何好奇?”江宛湫像是思索了片刻,道:“说不上来,只是我现下倒有个问题想问问你。”邱沐雨道:“江姑娘只管问便是。”江宛湫闻言,面现悦色道:“那好。就是……”

  江宛湫的问题还没有出口,忽然外间夜空中传来一阵凄厉声响,似鬼哭,似夜嚎,又似诵文念经之声,听在耳中,说不尽的诡异。邱沐雨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也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继续阅读:第二十章 踏月寻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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