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高僧慧远于庐山创建白莲社,精修念佛三昧,祈愿往生西方净土。而这白莲教宗又在唐朝渐有雏形,因受慧远之高行影响,却也一直沿用这“白莲社”之名,而后与一直虎据江西的一支江湖帮派多少有些牵扯。当年因有白莲徒众相助,那帮派盛时之下,一时风头倒也无两。唐朝温庭筠便曾有诗云:
“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颙来。窗间半偈闻钟后,松下残棋送客回。帘向玉峰藏夜雪,砌因蓝水长秋苔。白莲社里如相问,为说游人是姓雷。”
其中“白莲社里如相问,为说游人是姓雷。”指的便是霹雳堂前身的那支江湖帮派中的总帮主雷姓之人与这白莲教宗间的牵扯,这在当时已是路人皆知。到得南宋初年,慈照子元茅氏因崇慕慧远建白莲社之遗风,故才有了白莲教。
邱沐雨这日依旧跟唐显在一起,还是因为对白莲教的好奇,唐显对白莲教的调查也算十分详尽了,但所得的情报对邱沐雨还是依然不够。不过如此几日,邱沐雨与这唐显倒也熟悉了。闲暇时分,邱沐雨问唐显道:“初次见唐兄,便觉面熟,不知我与唐兄是否曾在唐门见过?”唐显笑道:“邱先生既然已入唐门‘圆桌’之列,想来必定已见过舍兄。”邱沐雨问道:“令兄是?”唐显道:“舍兄是‘隐秘司’总管唐隐。”邱沐雨终于想起,道:“的确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令兄与唐兄相貌倒十分相似。”唐显笑道:“属下与唐隐本就是孪生兄弟,自然样貌方面别无二致。”此刻邱沐雨忽然想起,在那密室之中,唐阙确实给自己引见过一个青面的汉子,现下回忆起来,样貌确实也似面前唐显的容貌一般无二。如若邱沐雨未曾记错,这唐隐是唐阙的堂弟,唐垚的子侄,他的父亲便是一贯傲慢的唐森。记见唐隐,他面上也有一股阴森之气,可他的孪生兄弟唐显却似乎与他们父子俩在性格方面极不相似。
却听唐显说道:“每日与唐门联络,只是知道邱先生去南山为唐门寻宝,却不知会突然到访此处,倒令属下等倍感意外。因我司负责唐门在中原的情报联络,是以邱先生在这霹雳堂地界的每日行动,属下也要向唐门如实汇报,还望邱先生莫要见怪。”邱沐雨道:“唐兄言重了,这倒自是不会。不过说来,我本是在南山一脉寻其首山“招摇”的,可便寻此处山脉,发现其中错综复杂,寻访起来委实颇有难度。因知这招摇山临与洞庭之波,是以围在这湖畔处寻找。不曾想竟进了这霹雳堂被他那副堂主谢昆牵扯进白莲教之事。”
唐显道:“这边已然知会了大公子,大公子说,‘中原地界,霹雳堂与万金堂自是不在唐门眼中,唯有白莲一脉自盛唐起流传,唐门却仍对其捉摸不透,是以也唯此教是唐门劲敌。如若邱先生但有精力处,万望请为我唐门分忧。那南山之秘宝可先稍缓月余。’是以大公子令属下问邱先生之意却是如何?”邱沐雨道:“左右我却也寻不得那招摇山,助你一臂之力又有何妨!”唐显又道:“听招摇山这名字想来也是古籍中的古山名,属下听闻白莲教不但有诡异法术令世人咋舌,便是八荒之内的山海地界也多有熟悉,如若破了这白莲教,于教中找些熟络之人一问,属下认为当可知晓此处。”邱沐雨道:“如此那便甚好。”
两人此刻于唐显内室桌间饮茶,邱沐雨问唐显道:“唐兄算是唐门嫡系子弟,不过却没有寻常嫡系子弟的傲气。这为人谦和之态当真难得。”邱沐雨有此一问,是见这唐显与自己对话,口称属下,凡事处理都按等级制行事,非常谨慎小心,是以不免多言几句。唐显叹道:“不瞒邱先生说,属下论能力在唐门中本属末流,虽有嫡系血亲之故,在‘隐秘司’这江西地界谋个分舵舵主,想来其实也算是高抬属下。每日但尽心尽力还不能使这江西地界太平,与舍兄相比,可真谓相差天地。”邱沐雨道:“如此说来,令兄唐隐倒看来是个能力非常之人。”
唐显道:“属下将人看做四等。”邱沐雨道:“哦?不知是哪四等?”唐显道:“第一等人,有能力,没脾气,比如说大公子便是这种人。”邱沐雨点点头。唐显又道:“第二等人,有能力,有脾气,舍兄唐隐便是这种人。”见邱沐雨不语,唐显继续道:“第三等人,没能力,没脾气。”唐显忽然笑道:“属下不才,便愿意做这种人。”此刻邱沐雨也笑了。唐显又道:“这最次等之人,便是没能力,并且有脾气之人了。”邱沐雨道:“唐兄之言倒也独到。若如能力欠缺,收敛脾气倒确实可安枕一世。不过依唐兄之见,但凡有能力之人,注定都会在这一二等人之列成为人中龙凤的,或许这便是这些人的命数。”唐显也叹道:“那属下也只能做个三等人,不过想来,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邱沐雨道:“殊不知你这种人,才是最有缘法之人,远胜于那一二等人。”唐显不禁愣住,道:“邱先生何意?属下不明。”邱沐雨道:“一个人的能力越强,心中执念越甚,必然希望把事情做到完美,却不知这种执念,时候一长便会迷住双眼,虽是福兮但有祸所伏。”此刻,唐显似乎在出神,忽又道:“属下知道这种人必然是会招来嫉妒的,犹似在钢丝上行走一般,是以对现今状况已经很是满意。”邱沐雨道:“如果世间多些你这种淡泊之人,必定也会少很多争斗。”
唐显忽然叹道:“奈何这江西地界,丝毫不曾安稳,那白莲教令我唐门在此颇受了些苦楚。”邱沐雨看着唐显问道:“此话之中看来颇多苦楚,看来其中或有他事吧?”唐显一怔回过神来,支支吾吾,显然觉得自己话已多。但目中注视邱沐雨,似乎有所迟疑。邱沐雨早已看出唐显心中有事,心中已有会意,便道:“唐兄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但讲无妨,出得此门,我自不会与他人提起。唐显又盯着邱沐雨良久,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只好一叙胸中闷气。不瞒邱先生,加上本月,唐门‘隐秘司’在属下这江西的分舵已然收到白莲教的三封信了。”邱沐雨问道:“三封什么信?”唐显叹气道:“三封恐吓之信。”
邱沐雨不禁奇道:“信中内容是何?”唐显道:“三封信的内容都是写着让我唐门离开江西地界,否则的话,便要灭掉此处唐门分舵。”邱沐雨又问道:“那送信之人却又是何人?”唐显皱眉道:“说来当真惭愧,虽然受到三封白莲教的书信,可属下却从未见到过这送信之人。”邱沐雨道:“这却奇怪了,那你这三封信却又是如何收到?”唐显道:“便是在此处,属下这内室的案几之上。”邱沐雨目光灼灼。唐显继续道:“当属下回来时,那信都方方正正地摆在案几正中。”邱沐雨又问道:“不知信中具名是……”唐显道:“白莲教门徒。”
邱沐雨幽幽道:“而你至今对此毫无线索。”唐显苦笑道:“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在敌暗我明,委实危险。唐门在江西分舵如若被白莲教所拔除固然不是小事,但唐门‘隐秘司’以后在江湖中的声名可便要大打折扣。”邱沐雨道:“看来这事你一直隐忍未向唐门据实报告。”唐显道:“属下自知能力不足。得此分舵舵主职位,尚还是靠舍兄提携,此刻竟然三次被白莲教入我内室犹如入无人之境,如此据实向唐门报告,我这职位怕已是难保。”
邱沐雨道:“不知那封信的内容,唐兄可否给我一览。”唐显嘴上说道:“信中内容便如方才属下与邱先生所述,并无二致。”但他却还是起身,到一书架之上,扭动着某处机簧,便见那书架下弹出一个隐秘暗格,唐显从中摸索将那书信取出。此刻,邱沐雨在看着这三封信,唐显苦笑道:“只可惜属下已看了几十遍,却并不曾从中看出过丝毫线索来。”
这三封信心中内容皆是一样,一字不差,写道:
“江西霹雳堂,中原白莲教,世间除奸恶,渡人上佛堂。因有唐门扰,祸乱起人间,十月廿九日,望君还故乡。
他朝仍留此中地,百里分舵遍血流。有朝一日祸天降,莫怪白莲未善言。
拜首良言而劝,白莲教门徒奉上。”
邱沐雨将这三封信端详良久,唐显终于按耐不住,问道:“邱先生可曾看出些什么?”邱沐雨道:“这三封信出自同一人笔迹。”唐显道:“确实如此,这点属下也已知道。”见邱沐雨只看出此点来,唐显心中叹气,言下之意显然甚是失望,毕竟自己作为唐门‘隐秘司’江西地界上的分舵舵主,这点眼力自己自然还是有的。
却听得邱沐雨又道:“但我却还看出两处值得推敲的地方。”唐显奇道:“这两处地方是什么?邱先生请讲。”邱沐雨道:“第一,写这三封信的地方必定不是在同一处。”唐显追问道:“邱先生是如何看出?”邱沐雨道:“这三封信中,所用的信笺笔迹虽是相同,但所用笔墨却是不同。唐兄在江西地界如若有重要情报要向唐门汇报,却在何处着墨?”唐显道:“那自然是在属下这内室案几之上扶卷而写,只因此处极为安全隐秘。”邱沐雨又问道:“之前给霹雳堂写信呢?”唐显道:“早年霹雳堂与我唐门死敌,为展唐门之威,必然也是在此处书写,方能一叙胸中霸气。”邱沐雨道:“不错。那白莲教是否也应在他们那里的内室案几上写呢?”唐显道:“那自然。”
邱沐雨又问道:“那一个人的内室案几上是否会有品质差别极大的笔墨?”唐显道:“必然不会。”邱沐雨道:“但是,这第一封信,用的墨是宋墨,用的笔是湖颖狼毫。第二封信,用的墨依然是宋墨,用的笔是湖颖羊毫。可第三封信,用的却是市井之上只需两文钱便可买到的秃笔墨砚。”唐显道:“由此说来,这写信之人却并没有在书房案几或者自己内室中写。那这又是为何?”邱沐雨反问道:“白莲教如若如你所说般浩大,短短一封信又怎会在别处写呢?”唐显恍然道:“莫不是这写信之人便没有自己的书房内室,更不曾有案几。”邱沐雨点头,唐显又问道:“那邱先生看出的第二处疑点又是什么?”
邱沐雨道:“第二处便是,这写信之人字迹虽然工整,但深究其行列,会发现字列之间都微微右倾,而每个字写的都不是很漂亮。”唐显道:“属下愚昧,不太明邱先生之意。”邱沐雨道:“寻常人用右手写字,自然是左倾,而用左手写字之人却是右倾,兼之观此人文章内容,显然见得这人胸中却有笔墨之才,是个饱读诗书之人,那如此之人字体却很是拙劣,写出来的字又不漂亮,却是为何?”唐显忙道:“那自然是这人故意用不惯用的左手去写这封信。”邱沐雨点头又问道:“那为何他要如此做?”唐显瞪大了双眼道:“那这人必定是我熟悉之人,我熟悉他的字体,如若他用右手写的字,我一眼便会认出。”
邱沐雨笑道:“如此说来,这写信之人已就快要浮出水面了。”唐显道:“我所熟悉之人必然在这江西地界的分舵中。”唐显忽然又回头看向自己的案几道:“我那案几之上,用的便是宋墨,至于笔,湖颖中的狼毫羊毫都有,莫不是他那前两封信却是在我这里写的,然后也便放在我的案几之上,如此他却真是胆大。”邱沐雨道:“唐兄既然已知晓,顺着此线一查便可。”唐显忙起身,在邱沐雨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拱手长揖,道:“蒙邱先生指点,属下感激不尽。”邱沐雨却不语,只是点头微笑,然后便长身而起,道:“那唐兄便去着手调查,我便不打扰了。”唐显依然拱手,继续说道:“或许之后还会有劳邱先生之处。”邱沐雨道:“那便来找我便是。”望着邱沐雨离去的背影,唐显心中一阵感激敬佩,之后便开始在分舵中排查。
唐显在沉思着,这送信之人在分舵之中,并有机会进入自己的内室,如此,当是自己在分舵中的左膀右臂之人。他在写前两封信时,虽可在自己内室中穿梭,但到得第三封信时,却忽然不太方便了。如此,可会是写第三封信时,由于事物繁忙或被派出在外办事,是以才不太方便来此处。思索间,目标的锁定范围不觉已有收缩。只不过这些人俱都是唐门子弟,又怎能会是白莲教之人,唐显又是奇怪起来。
这边邱沐雨漫步于洞庭之畔,踱步前行处,见湖边一八角亭外有三五十人围成一个圈子,那圈中一人高高在上,显然是站在一石桌之上。但见他红面长髯,须发尽是修剪齐整,没一丝凌乱之象。穿着之间虽有些考究,但也与寻常人无异,只不过在那人群之中侃侃而谈,那气势和鼓动性倒非寻常百姓可比。
只听那红面汉子道:“依我宗‘小茅阇梨’的莲宗宝卷之言‘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是以我白莲教便是渡世人安享极乐。东方魔罗,西方如来,中原之地因属东方,是以此处佛缘虽有,却佛法难至。如此便被东方魔罗所掌控,因而才导致世间困苦。而入我白莲教,便自此入我光明世界,让这世间受莲光普照,以摧伏众魔。”说着,右手翻腕一抖,手中一朵白莲花忽然现于众人眼前,围观百姓见状,皆道“活佛”、“神仙”,俯伏拜倒。
那红面汉子又道:“尔等谨记我白莲教宗,日日于家中常念,倾其心于我白莲,我便自会让莲光遍及尔等家中,如若心有不诚者则会被东方魔罗所扰,日后枉受轮回困苦。”那圈中众人都口中称是,频频磕头。邱沐雨见到此状,不禁皱眉,自言自语道:“佛曰‘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法,总在心源。’既是那法门都由诵佛者心中流出,那为何要他们通过心中信服去交换这济世的莲光呢?岂不知如若心中已归佛宗法门,即刻便已获得这世尊妙道。”
此刻这邱沐雨在圈外倾听,据那红面汉子也有二三丈之远,不想那汉子耳力倒也好的很,竟然听到邱沐雨之言。不禁大怒道:“你这无礼道人,却在此妄言佛法,可知便已亵渎白莲教宗中的光明神佛?”邱沐雨冷冷道:“足下以这只言片语断章取义的佛语来欺骗这些无知叟众,不免有蛊惑人心之嫌。”那红面汉子听闻此言,更是勃然大怒,道:“今这世间遍是烦恼,我渡这困苦之人入我光明世界以解这世间的三千烦恼,何须你这小子来对我指手画脚。”邱沐雨道:“足下须知佛曰‘不见他非我是,自然上敬下恭,佛法时时现前,烦恼尘尘解脱。’是以人但不以他人所扰,烦恼自会解脱。足下这般做法,无异于带他们自寻烦恼,又怎渡的了他们其中真正之烦恼呢?”
听得邱沐雨几句佛偈竟然将自己辩驳的无计可施,这红面大汉不禁恼羞成怒,此刻若换常人当是面目羞红,而这大汉本就是红面,如此一来,面色不由呈现黑紫之色。指着邱沐雨对众人道:“道教之中,东皇太一便是东方之大神,依白莲我佛,那魔罗本就占据东方,究竟与那东皇太一有所牵扯,是以这般道教人等都会拖尔等入那轮回地狱。”邱沐雨听到此处,不禁暗道:“这汉子倒是会血口喷人,虽有旁宗佛语言魔罗盛于东方,却又怎会与太一尊神扯上任何关系。”面上依然不动神色看着那红面汉子。
便就在此刻,一小队官兵却不知何时而至,为首的一名虬髯兵官道:“听闻此处有白莲教徒,奉县令之命,特来捉拿。”那红面汉子冷哼一声,道:“官不廉明,鱼肉百姓,我白莲教奉天之名,以渡世人,而等抓我不免亵渎了这普天神佛。”那邱髯兵官大喝道:“无礼邪教胡言乱语,竟敢污蔑朝廷。”随即以眼色示意左右道:“还不与我拿下他。”忽见那红面汉子身形一闪,将一处不知名的物件抛至不远处的八角凉亭之中,而右手在空中比划,一支荷叶小舟忽然从转角驶入湖中,那红面汉子纵身一跃,竟然向前六七丈已然跃于那小舟之上,众人不禁一阵愕然。
邱髯兵官喝道:“邪教之徒却要哪里跑?”忽然摆手,十数名官兵乘着两艘小船,奔着红面汉子那小舟追去。那红脸汉子只是笑着,却也不曾着急逃脱。待得那十数名官兵的船接近,红脸汉子只是闭目。那官兵仗着自己的船稍微大些,便去撞那红面汉子的小舟,可那小舟居然安稳如泰山,纹丝未动,而那官兵的两艘船一撞之下竟然翻沉。岸上几支点火的羽箭飞来,似是想将那红面汉子的小舟击沉,但那羽箭一碰舟面,不但火已熄灭,那羽箭竟也折于水中。官兵们见到此种情景不禁大惊,但见红面汉子周身一道莲光显现,却也似那弥勒法度一般。而先前跪拜于地的民众更是高呼“活佛神仙”。有几个官兵竟也被面前场景所困惑,也不由得附和起来。
正当众人目光俱都聚集湖面,邱沐雨却向那八角亭瞧去,见到亭中有一水盆置于角落,而那水盆之上又罩着一个水盆,一素色衣衫的汉子刚刚从此处离开,匆匆而去。邱沐雨此刻踱步来到这凉亭之中,看着面前这水盆,将上面的水盆拿掉,忽然发现下面的水盆中有满满一盆水,而一个用草叶编成的小舟正飘在水上,那船舱船篷编织精巧俱是齐全。邱沐雨忽然望着那红面汉子,此刻他依然立于小舟之上。听得那汉子放声道:“我白莲教奉不动明王,是以有神佛护佑,尔等伤我不得,如若再行执迷,且休要怪我。”岸上跪拜的百姓又是一阵窃窃互语,纷纷对那些官兵指点,此刻那虬髯兵官却也不禁有些动摇。
邱沐雨转头低视着面前盆中的小舟,忽然抬手将它打翻,却听身后一阵惨呼,回头瞧去,那红面汉子的小舟竟然已翻,人也已落在水中。邱沐雨方在心中暗道:“原来这是一‘假物之法’,将船舟死物之魂移于这水盆中的草编小舟之中,只要这草编小舟不受外力所扰,那洞庭湖中的小舟纵然驰骋于惊涛骇浪之中,也会依然安稳前行。这红面汉子却还有一帮手早已混入人群,遇到官兵之时,那红面汉子向这边抛出的物件便是这草编小舟,方才由他那帮手在此亭中处设了这么一个阵法。”此刻又有一小队官兵乘船入水,将那红面长髯的汉子擒获。
忽然那八角亭中的柱子上竟然现出一阵火星,似是有一支看不见的笔在这柱子上凿刻,一串串字迹竟然深深地可在柱子之上,显现出来:
“闻君凌霄玉虚,半仙道者,今助唐门,不觉心下惋惜。夜下子时,当踏月而来,拜会于君,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白莲门下徒劳往返也。”
但见字迹显现之后,被刻字迹中竟又有一阵烟火之气冒出。邱沐雨目中不觉流露出诧异光芒,这白莲教果不同于寻常民间教宗,可当真有些来历。
忽听一人笑道:“这白莲教倒是有些诡异手段,某家真是看不明白。”邱沐雨转身瞧去,一个汉子躺在一棵松树之上。正是“天涯剑”段天涯。邱沐雨拱手道:“不想段兄也在此。”段天涯笑道:“某家应了谢昆助他除白莲教,今日正着手探查,刚巧撞见那红脸汉子在这里妖言惑众,本就欲出手,不想竟让你抢了先机。”段天涯又撇了邱沐雨身后的水盆一眼道:“方才见一汉子在那里摆弄水盆便觉这盆中有玄机,不想你目光倒也毒辣。”
邱沐雨道:“段兄过誉了。”段天涯又道:“你可知那红脸大汉却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