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珍儿垂头丧气地回来。
像我一样摇晃着身子。像我一样不住地叹息。
然后跑去洗洗洗，泡泡泡，冲冲冲，快俩小时都没出来。
我不敢惹她。估计是绝望透顶伤心欲绝。
想想也是，费了多大劲，摆了多大阵仗，刚要惊喜，竟然不成功！换作谁都无法接受。
我醒着，两眼望向天花板。
她擦干出来，摇摇晃晃过来，嗵地把自己扔床上。
“哎哟……我该咋办呐……”
“我说……”
“你别说，都怪你！”气得把身子转过去。
“怪我怪我，怪我不争气……我说……”我小心翼翼，觉得这是一个深入进行“思想教育”的好时机。“你看现在，你尽了力了是吧，而且是最大力；也尽了心是吧，而且是殚精竭虑。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上，你已经完全尽到责任，完成使命，至于成不成功，那还有个客观不是？”
“啥叫客观？”
“客观就是……你这边努力了，但自然规律不同意呀……”
“自然规律算个屁！我是对的，只需针对你的情况不断作调整而已。大不了把机器全拆了再重装不就完了呗……又不是没拆过，拆过不下三万遍了……”
“那我问你，做一次需要多少时间？”
“上百人同时算恐怕也得一个月，而且还是机器人速度。运算总体数字达万亿以上。”
我腾地坐起来。“王珍同志，你不要再搞这个行不行！”
她也坐起来，大眼恶狠狠地瞪我。“除非你不老不死，否则就要不停地搞搞搞！”
“哎——呀！”我急得喘不上气来，肺都要气炸了。
她紧张，赶紧过来为我抚胸捶背。
“唉！……”终于透出一口气来。
她扑过来抱着我听我心脏。
“你听我说，珍儿，不能再这样了，我受不了了。我好几次都想跑……特别是看到你不停地拚命……”
“好了，你躺好，我给你规整规整，别想那么多，能不能行我心里有数。如果一点希望都不存在，我早撒手不搞了。大不了到时咱一起走。”
“走？你走哪儿去？”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不能太激动，否则话说不清。
“随你呗，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我进骨灰盒你也去？”
“是啊，到时给你找好地方了，我把自己剁巴剁巴，再烧桶油，也烧成灰。”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枕头都湿透了……
起身撞进卫生间，又洗又冲又冲又洗又……
出来，见她还坐在床上想。
“我告诉你。”她倒冷静。“我定的事你不要天天背后捣乱破坏，不要天天说不行，不要天天说否定，更不要天天说没可能。不然真的会害死咱俩的。你要想我好就必须信我听我帮助我跟随我。”
“我信你还不行吗……”我欲哭无泪……
“还有，这个药我本来想在小范围内试用，以便让更多人受益。可是目前看肯定不行。所以只能在你一人身上继续作试验。不是拿你当试验品，是真的不弄不行了。等你再老下去，一个是有随时死亡危险，再一个是过度衰老就是用药也救不回来。所以现在哪怕有危险也必须用，至少先把你留住。然后再想办法。咱们在这方面今后不要再有任何讨论。你必须无条件遵从我的命令。”
我点头。
“你成天那样等于是给我增加压力明白吗？等于是天天打击我挫败我扯我后腿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半蹲站在那里点头哈腰。
“还有，今后不论死活好坏，你都不要再去别人那里检测检查了，就由我或者我安排的人检查。反正死活一起，不管那些事了！拚！”
“还有，你也别给人说你感觉好坏，别人问起就说行将就木老得不得了……免得别人抱过重期待，然后失望……”
“还有……”
“我都听你的，咱睡，好不好？”
扑通，倒下。
我悄悄把我枕头抽走。柜子里找件小棉袄折成一团当枕头。
躺在床上想。看她刚才样子，肯定到了某种临界点。再刺激她恐怕……
看来是没辙了，也别做什么思想教育工作了，一切随她由她……
可是……
遇到死脑筋不转弯的机器人你有什么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