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泽西探到开关开了灯,晃眼的灯光照在魏柠的眼里,刺眼得睁不开。
阳泽西在床边一个小角落里找到魏柠,此时她正缩成一团,双目无神的靠着墙壁,脑袋埋在臂弯里。
阳泽西高大的身影盖着她小小的身子,蹲下身,双手把她的脑袋从臂弯里挖出来,她没哭,可眼里的悲伤掩盖了她的灵动,黯然无光。
阳泽西的手覆盖住她整个饱满的额头,很热,撩开她的刘海,阳泽西又用自己的额头对上魏柠的额头。
她发烧了。
阳泽西想要把魏柠抱起放到床上,魏柠却是抗拒的一躲躲开了他,阳泽西也不强迫她,起身回他的房间提了药箱回来,给她吃退烧药。
魏柠乖乖巧巧的张嘴,抿走了他手中的小药片,拒绝了他递过来的水,小药片就这么含在嘴里也不吞下去,任由药片的苦味在她的味蕾处无限蔓延,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好受些。
阳泽西轻轻的,把整个魏柠都抱在了怀里,相拥无言一整夜。
隔天,阳泽西也感冒了。
在安慧离世的第四天时,魏柠终于熬不住,晕倒在了阳泽西的怀中。
饥饿,高烧,忧伤成疾。
魏柠昏睡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在她昏迷的两天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全部都围绕着安慧和林慕池的死亡而发生的,但魏柠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那些。
距离安慧离世整整六天的时间,魏柠滴水未进,躺在医院里只能靠着营养针养着她的身体,阳泽西整日整日守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他的感冒也越来越严重。
到魏柠的意识清醒时已经是安慧的头七,魏柠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阳泽西靠在她的病床边,明明是她高烧昏迷,但她却看见他的面容比病态的她更无神无力,不再是风度翩翩的阳泽西,只是一个长满胡茬和黑眼圈深重的糟男人。
魏柠猛然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阳泽西的手伸过来帮魏柠擦去眼角淌下来的泪水。
“阳……”魏柠张嘴喊他,只开口一个字,就再也没有力气继续下去。
阳泽西俯身,把耳朵靠在魏柠的嘴唇边上,“你要什么?”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鼻音很重很重。
“饭。”魏柠艰难的再吐出一个字。
阳泽西买来了白粥,魏柠太久没东西进肚,她吃了满满的三碗白粥,安安静静的吃,不再嫌弃白粥没有任何味道。
魏柠吃饱后又睡了一觉,到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能听得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城外回来到今天为止,这雨竟然陆续不断的下了整整七天。
连天,也在为安慧的离开感到悲伤吗?
既如此,为何要如此狠心的带走安慧呢。
魏柠沉睡中被手机短信进来的声音吵醒,阳可希发来的,是关于林慕池的死亡,关于这点魏柠一直都觉得有蹊跷,且心中坚信她的想法,而阳可希发来的短信则是用科学的方法证实了她的想法。
魏柠的烧反反复复,只是不至于完全没有意识,找个一个借口支走了阳泽西,魏柠独自去办理了出院手续。
走出医院门口时迎面打来的风雨让魏柠的身子不自觉的发颤,魏柠紧了紧外套,阴云在天际边无情无义的涌动着,掩盖了天地的天光。
路上行人的步履走得匆忙,魏柠一头扎进了雨中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回龙庭,到酒店门口时一摸口袋发现根本没有带钱,最后在司机的难堪言语骂咧中免了单。
司机骂她废物,害人精!
骂得好,魏柠真心觉得自己是害人精,当初若非不是母亲为了护住她,母亲也不会在车祸中死去,如今那么多年过去,她长大成人了,有了自己的羽翼,她本以为依照她的能力可以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能保护好安慧,未出世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降生,可上天却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在她信誓旦旦的说安慧,我会保护好你和宝宝时,人没了。
她害的,都是她害的。
她是害人精,注定了所有靠近她的人最后都不得安生。
魏柠按了电梯上顶楼,转过一个弯时看见她的房间门口坐了一个人,魏柠走近发现那人的脚边堆了很多的烟头,空气中弥漫的烟味挥之不散,魏柠极度讨厌烟味,但在此刻居然发现烟味是好东西。
坐着的那人听见脚步声,抬眼,望见了魏柠没有一丝生趣的眼神,心猛然中无法控制的一痛。
“阿柠……”
“你来做什么?”
阳彦希把散乱在地上的烟头全部都捡起放进口袋里,挥动着手臂赶走充斥在魏柠周边的烟气,脱了外套反面搭在手臂上,”我来看看你。“
魏柠嘴唇一抿,“不该死的没了,该死的还活着。”
“你别这样。”
魏柠在上顶楼时在前台拿了备用的房卡,明明是被她揣进衣服口袋里的,这会两边摸摸都没有摸到,阳彦希问她找什么,魏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找到了,就在她的手上握着呢。
她恍惚了。
魏柠开了门,进去后阳彦希就站在她的门外没有跟随她的脚步,只因阳彦希刚才抽烟了,身上有很浓重的烟味。
魏柠不喜欢的,阳彦希从来都不会去做。
魏柠的注意力没在阳彦希的身上,因而也没发现阳彦希的表情,入了卧室,等魏柠再出来后换了一身的黑色长裙。
魏柠的身形纤瘦但有几分肉感,此番在黑色长裙的衬托下阳彦希却见魏柠身形单薄得好似随意一阵风就能把魏柠吹倒。
阳彦希甚至都担心魏柠会真的挺不过去。
幸而,阳彦希的阿柠是最倔强的女子,不论这个世界给予她如何的痛楚与磨难,她都能坚强勇敢的走下去。
一直如此。
魏柠走出房间发现阳彦希还在,“一起走吗?”今天是安慧的头七,安慧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只她一人未免冷清,安慧生时没有得到过多的温暖,如今走了,她不愿安慧孤孤单单的走。
阳彦希应了声好,和魏柠一起下楼。
在安慧出事后魏柠的黄色卡宴就不见了,她也没去找,找来又有何用呢?徒增悲伤罢了。
魏柠坐着阳彦希的车去的墓园,阳彦希为魏柠撑着伞,墓园寂静无声得很,只她和阳彦希前来看望安慧,再无。
雨水打在伞面上,啪嗒啪嗒的像是为安慧奏响最后临别的哀曲,都说离世后的人会在头七的时候回来看望生前最重要的人。
安慧是会来看望她还是会去看望林慕池?
“回吧。”魏柠开口。
“池哥的墓园也在这,要去祭拜吗?”
是吗?魏柠还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天来魏柠从未关注过林家的任何动态,更别提林慕池的后事,经阳彦希这么一说,魏柠倒想起林慕池来了。
魏柠犹豫了半晌,“走吧。”
阳彦希撑着伞,把雨伞的大半都让给了魏柠,他自己走在雨中,雨势越来越大。
魏柠跟着阳彦希的步子走,转过好几条的小道才到林慕池的墓地,到底是林远之子,头七祭拜的人数真不少,一队队的人整齐排着对林慕池表示哀思。
魏柠一眼望过去就看见了林远,魏柠听说在得知林慕池出事后林远就病重住院了,林远一倒浩达集团的股价受到了些许的影响,林远临到老年时丧子,这般的打击又岂是那么轻易能承受得住的,魏柠看着林远几近崩溃的面容,心中免不得一寒。
“魏柠,彦希。“喻泰南最先发现魏柠与阳彦希的身影,高声喊,示意她和阳彦希过去。
既然有人为她织造了一副沉痛哀思的画幕,魏柠岂有不上前去之理。
“林伯伯,您节哀。”
林远只淡淡看了一眼魏柠,旋即又把目光转回到了林慕池的墓碑,若不是林慕欣搀扶着林远,恐怕林远当真是倒在了雨中了。
林远年轻时因意外失去了妻子与即将快要出世的儿子,没想到老了竟然也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远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心口,一夜之间老了许多,魏柠的目光在前来吊唁林慕池的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虽,不乏魏柠熟脸之人,基本上都是浩达集团的股东,恐怕这些股东明面上是哀悼,实则来求林远说法。
毕竟浩达集团的股价处在飘摇中,皆因林远无法承受丧子之痛引起的。
浩达集团到底是林远始创,林远虽病倒无力处理浩达集团事宜,但面子上还是要表现得过得去,股东们对林慕池头七的哀思,多少含了逼宫之意,只是如林远这般人物,又怎么会把浩达集团的话事权交到外人手中呢?
魏柠眼神一转突然转到了林慕欣的脸上,如今林远病下,林慕池离开人世,那浩达集团,估计最终得要落在林慕欣的手中了吧。
林慕欣感应到魏柠的目光,抬眼对上,但又很快移开,魏柠的眼神实在太冷,林慕欣不敢与她相对。
魏柠将林慕欣的反应收在眼中,之前她一直怀疑此件事情是林慕欣做下的,但今日见到林慕欣后就被魏柠否定了这个想法,林慕欣与林慕池的兄妹之情的确不怎么亲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