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周突然看不清也看不起自己,原来他认为天下没有能打垮他的人和事,如果有需要,他能带领地球人攻陷外太空。可现在呢,一点突发状况都让他心里发毛、六神无主,第一反应不是想如何应对,而是快找贺岚溪商量商量。这不是好兆头!
“喂,想什么呢?你电话响了,电话!”贺岚溪推了推愣神儿的袁周提醒。
袁周恍惚着,这一幕似曾相识。
“电话一直在响,快接啊。”贺岚溪接过便当盒又催促道。
袁周这才“魂魄”归了位,可一见那来电姓名不由得又是一脑门子官司。
“喂,什么事?”袁周的厌烦简直要冲破天际。
袁广达狠吸口冷气,压压对不孝子的怒火,慢慢说道:“昨天晚上你妈妈一夜未归,你就一点担心吗?毕竟昨天是你的生日啊!你是她拼了性命生下的骨肉,你……”
“袁董事长,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袁周嘲讽道:“您这词儿民国的?老了!不知道还以为我妈是在草地上生的我呢。还拼了性命?!哼!”
“你对她、对我们,有什么意见,都改变不了她是你母亲的现实,她做的每个决定都是为你好,你不能这么伤她的心。”袁广达苍白无力地说教。
袁周冷笑几声,挖苦道:“她现在还能伤心,就已经很幸福了。需要我提醒你、提醒你们一下吗?今天,是另外一位母亲的忌日。在这样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里,敬爱的父亲大人,您居然好意思给我讲孝,讲母亲养儿的不易,我简直太佩服你了,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起父亲伪善的嘴脸,想起母亲赤裸裸的抢夺,袁周觉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这时,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柔声安慰着:“别怕,我在。”
“你哄本本的时候也说这句,我又不是小孩子。”袁周嘟着嘴,装得气鼓鼓的样子。
贺岚溪一眼看穿他的把戏,无情揭穿道:“少来恶人先告状那套,不是看在你态度还算诚恳的份儿上,昨天的事能这么轻易过关?还挑我的不是?”
“老婆,你会在的,是吧?”袁周蹲在贺岚溪脚边,仰头看着她,乖得像只小狗。
贺岚溪转头扑哧一笑:“你是不是被我下了降头,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会在,会在,赶快回工作岗位忙去吧,起点模范带头作用,别真像网文里的霸道总裁一样,除了搞对象没别的事儿。”
“今天,今天,是大哥妈妈的忌日,我怕他难过,想去陪陪他。”袁周把脸放在贺岚溪手上,眼巴巴地望着她。
贺岚溪点点头,叹道:“去吧,幸好他还有你这么个兄弟。”
“那我真去了?你不会不高兴吧?”袁周心虚地问。
贺岚溪宠溺地揉着袁周的头发,温柔地说:“去吧,劝劝他,也劝劝你自己,有的事情终归要放下的。”
然而放下谈何容易,别说整个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袁因,就连袁周也从没有奢望可以放下,尤其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
从博物馆出来,袁周就在不停拨打袁因的电话,可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他问遍所有人,没有谁知道袁因去哪里了?
“哥,你在哪儿?发个定位给我!”袁周在微信上疯狂发着语音,但没得到一条回复。
他能去哪儿呢?安葬他母亲的墓地?然而这样的判断没有意义,因为袁周不知道那个地方,当年大哥没有通知任何人,默默办完丧事。
“她走了,挺好,省得受罪。”这是他们兄弟事后见面时,袁因对袁周说的话,说的时候不仅非常平静,似乎还有点笑容,但袁周却觉得心疼得要喘不上气来。
天马上就要黑了,袁周决定再试一次,他又拨通了电话,还是枯燥的、令人心焦的嘟嘟声。
“您好。”电话居然有人接了,袁周狂喜,大呼:“哥,哥,你在哪儿啊?急死我了!”
“您好,您是认识机主吗?”对面传来陌生的声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袁周稳了稳心神说:“是,这部电话是我哥哥的,您是哪里?”
“可算找着他家里人了,我这是寿福陵园,他应该是喝多了,你过来接他吧,天都黑了,再没人来,我就打算报警了,要不半夜里突然有人哭多瘆得慌。”那面抱怨着。
袁周赶到时,月亮都已经升起来了,陵园的管理人员一肚子牢骚,说大冷天的他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死说活说,袁因也不和他回办公室,非要守着墓碑坐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撒酒疯儿。袁周赔了半天不是,当然也用其它形式表达了谢意,才被领到袁因面前。
“我来看您了。”袁周跪在那方墓碑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对袁因说道:“大哥,太晚了,我们回家吧,要不大娘该担心了。”
“你别管我,我没有家,没有!”袁因粗鲁地甩开袁周的手,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差点整个摔倒。
管理人员摇摇头无奈地说:“别劝了,他喝成这样,什么也听不懂,背着他走,有话酒醒了再说。”
袁周蹲下身子,把大哥背在背上,轻声道:“大哥,我们回家,有我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妈,妈,你别丢下我啊,我不想一个人啊,一个人太苦了,太苦了……”袁因趴在背上呓语般喃喃。
凄冷的月光下,袁周看见大颗大颗的泪从袁因眼角滑落。
“哭吧,既然清醒的时候你不肯哭,那就现在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袁周劝道。
袁因突然又轻笑道:“小音,你回来了,真好!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还有我们的……”
“哥,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你?”袁周被泪蒙住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