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海师太首徒净凡忽然越众而出,拜倒在法聪面前,大哭道:“方丈大师,我师傅她们遭贼人暗算,不幸遇难,本派无主,您可要为本派作主啊。”
跟随后面的谢玉娇和金五伦、马如龙均微皱眉头,交换一下眼色,都明白:净凡开始发难了,她是话中有话。
法聪是老实厚道人,并未听出她话中深意,毅然道:“大家放心,峨嵋遭难,少林视同己身,绝不会袖手旁观。”
少林十二棍僧一齐举棍高呼:“为峨嵋复仇!复仇!复仇!”声势也极为壮观。
苦雨一直在寻找他并不认识的马如龙,找遍人群当然也没认出来,他转头向童大鹏示意,童大鹏也不认识,只得装糊涂。
谢玉娇和坐着肩舆的金五伦上前见过,法聪深深合什道:“峨嵋的事有劳夫人了。”谢玉娇被十二棍僧弄的心头火起,冷冷道:“大和尚,我和峨嵋的交情比你深的多,倒是有劳您的大驾了。”法聪被刺得脸一红,不敢再说话。
苦雨此时才看到金五伦,张大了口叫道:“金五,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五爷,你赶紧给自己料理后事吧,有人不希望你活着。”谢玉娇又冷冷道。
“明天死,明天一定死,苦雨大师,您老想想,让我多活一天不成吗?”金五伦西嘻嘻笑道。
“谢丫头,你……”苦雨闹了个大红脸,指着谢玉娇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误会,误会,都是江湖传闻闹的。”法聪急忙打圆场,少林寺的人被谢玉娇来个下马威,脸上都讪讪的,初到时的气势已扫地尽矣。
“方丈大师,两位老祖宗,还有各位师兄,请里面坐地吧。”许靖雯见不是事儿,勉为笑容,伸手肃客。
谢玉娇和金五伦本想为马如龙引见一下,随头看时,马如龙却不见了。
许靖雯把少林人马请进庄内,法聪等人先到七位师太的遗体前跪拜致哀,许靖雯和净凡两人在两边还礼。
众人退出来后,苦雨问道:“小姑娘,老酒鬼的遗体在哪?老衲要去拜他一拜。”
“老酒鬼?”许靖雯怔住了,望望谢玉娇。
“就是金顶上人。”法聪急忙解释道,“我师叔和他三十年的老交情,叫惯了。”
“上人的遗体被人偷了,我们也正在追查此事。”谢玉娇替许靖雯答道。
“被偷了,停放在庄子里怎地会被偷了?分明是你们藏起来了?”苦雨不依不饶道。
“上人的尸首拿出去不能卖,放在家里也不能当柴烧,我们藏他则甚?”谢玉娇怒气陡生。
“你们分明是不敢让我们看到,怕露了你们的真相。”苦雨攘臂大叫道。
“师兄。”苦觉忙拉住他袖子,劝阻道。
“大师,上人的遗体是我负责看守的,被人偷走是我的责任,大师若欲治罪就冲着我来。”金五伦也忍不住了,任你何等下山猛虎,过江强龙,还没人在金陵城里敢不把金陵王放在眼里。
“大和尚,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究竟是来吊丧还是找喳打架来了?”谢玉娇对着法聪厉声喝问。
“找喳打架怎么着?”苦雨一边挣脱一边道。
“那你就划出道儿来,我接着。”谢玉娇一步跨到苦雨面前,怒目而视。
“我……我和你摆道儿,好男不和女斗。”苦雨还真不敢放下架子,和一个妇女放对。“我们这次来就是要给七位师太报仇,给老酒鬼报仇。给霹雳堂小雷子报仇!”
“老爷爷,你给我报的哪门子仇啊?”雷霆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苦雨一听这声音,恍若耳边响个焦雷,循声望去,雷霆神清气爽地站在那里,他本来就是单线思维的人,上了岁数脑筋转的更慢,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跳脚大叫道:“见鬼了,活见鬼了,这怎么又活了一个?”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明白,“又活了一个。”意谓如何?
金五伦却明白过来,笑嘻嘻道:“大师,你究竟希望我们死几个人啊?”
“不是,不是。”苦雨急忙摆手分辨,“童大鹏,你给老子滚过来,你们帮主竟敢骗到我头上了,他不是说金五伦和小雷子都死了吗?”
“哦,”谢玉娇恍然道,“方丈大师,你说的江湖传闻原来是丐帮花帮主造的,他还造了什么江湖传闻?”
法聪分辨不出,冷汗直冒,心里连珠价叫苦不迭。
童大鹏一步一挪多走过来,心里更是哑子梦见娘,说不出的苦啊。
“原来是童大哥呀,有失迎迎啊。”许靖雯早看到童大鹏了,一直没机会和他叙话,此时心头火起,也找到他头上。
“你家帮主为什么要骗我?究竟居心何在?”他一步跨过去,又把童大鹏拎了起来。
“帮主也是误听人传言,帮主也是受了别人的骗,不是有意骗您的。”
“他是受了谁的骗?说!”
“他……是……”
“说!不然老子捏死你。”苦雨另一只手卡住他脖子,他当年驰名江湖的绝技就是“锁喉功”。
“我说,我说。是本帮在金府的卧底这样报的,后来庄子封锁了,没法查实,帮主也受了篇,这说不定是马如龙施展的反间计。”他一时情急,只图保命,被没必要吐出的老底儿也露了,最后还没往咬马如龙一口。
“反你娘的头。”苦雨把他掼在地上,气犹不泄,他连出两次洋相,老脸也挂不住了。
“哈哈。”金五伦气得仰天长笑,“花大帮主,居然在我家里安上了卧底,看来上人的遗体是被花帮主通过卧底偷走了。”他心头怒极,当即把这桩没头也未必有尾的尴尬事转嫁到丐帮头上。
“你们丐帮偷老酒鬼的尸首干什么?”苦雨又厉声喝问,丐帮连在别派安插卧底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说他们偷了尸体也就没人不信了。
“不,不是我们偷的。”童大鹏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急忙爬起来分辩道。
“童大哥,此事且不论,我来问你,花帮主现在何处?”许靖雯心里一惊,不想让大家在金顶上人这题目上纠缠过多,急忙截住话头。
“帮主在分舵。”
“花帮主几时到的金陵?”
“昨日巳时。”童大鹏吃够了苦头,老老实实答道。
“花帮主几时接到的报告?”
“巳时三刻。”
“好啊。我师傅她们巳时初刻遭的难。花帮主巳时三刻就知道了,却既不亲自过来查看,也不派人问讯,方丈大师,您评评这个理,这是两派交好之道吗?”
“花帮主是……”法聪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也不知花子明昨天都在干什么,想为他圆谎也没法圆,心里也在埋怨他:花子明啊,你审事不周,料事不明,可把本座害惨了。
“哦,我明白了。”许靖雯薄怒含嗔,冷着脸道,“花帮主是武林领袖,又是长辈,这是挑我们作晚辈的礼了,净心师姐,麻烦你走一趟,到丐帮分舵代我和咱们峨嵋上下给他老人家请安,再向他老人家报丧,至于人家来不来就不必勉强了。”
净心应了一声,便和两个师姐妹一同向外走,童大鹏也顾不得掸去身上头发里的泥土,也跟了上去。
“站住。”金五伦冷冷道。
“金……五爷,您还有事吗?”童大鹏两腿直发软,声音也直打颤。
“你是想回去通风报信是吧,来人,把童大爷请到屋里待茶。”
人群中应声而出两条壮汉,鹞子抓鸡般抓住童大鹏双肩。
“五爷,我可没招您惹您哪。”童大鹏明白金府的茶了可不是好喝的。
“你是没惹我,可你们帮主惹到我了,等他来把事情讲明白,再把你领回去。”金五伦一挥手,两条壮汉把童大鹏囚犯般拖走了,金五伦此举也是有意杀鸡给猴看,让少林明白明白究竟谁是金陵城里的老大。
江湖中最忌讳的就是在别人帮派里安插奸细,所以法聪和苦雨、苦觉也只是叹口气,不便出面讲情。
“方丈,两位大师,远来辛苦,还是到里面喝茶吧。素席已叫人准备了,一会儿便好。”金五伦回身浑若无事地笑道。
“打扰了。”法聪合什致谢。
虽讲定凡事以峨嵋许靖雯为主,金五伦、谢玉娇和雷霆毕竟是地头主人,所以客厅里。三人坐在主人位置上,谢玉娇居中,金、雷二人坐在她左右,少林峨嵋分左右坐在宾席上,左边是少林,法聪坐了首位,下面是苦雨苦觉,右边峨嵋派只有许靖雯和净凡两人坐陪,两人谦让一会儿,还是许靖雯坐了首位。
国朝初年朝廷实行左文右武的朝会制度,当时武将都是元勋功臣,以右为尊,到得后来重文轻武,左文右武的规矩并没改,也就变成左尊右轻了,此是闲话。
下人奉茶毕,谢玉娇举杯邀客,法聪举起茶盏浅饮一口,缓缓道:“夫人,这事儿究竟是怎样发生的,还望赐告。”
谢玉娇四下望望,马如龙是讲述此事的最佳人选,却找不到他的人影了,她又望望金五伦和雷霆,两人急忙摇头,谢玉娇只好从头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