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金庸新2018-11-02 07:163,109

  朱三和乐广立时发觉自己已被逼处下风,马如龙的出手并非如暴风骤雨,而是轻飘飘浑若全不着力,但却迅疾无比,所攻击的角度更是诡异莫测。

  这正是马如龙先讲下“点到为止”的秘奥,他的出手虚飘飘不含内力,并无杀伤性,但只要被点到,对方便输了。朱三乐广一时不察,上了恶当,心里连珠价叫苦不迭,只得把他这些虚飘飘的招式当成重手法拆解,惟恐被沾上一下,如此拆解起来可谓功倍事半。

  五十招甫过,二人已感有些吃不消了。在这五十招间,二人纯取守势,兀自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最令他们吃不消的是马如龙出招的诡异莫测,乐广招式精纯,别家招法一式不取,这也正是武林中人所谓的“正路子”。但他见多识广,于各派招法无所不窥。朱三则是所谓的“野狐禅”,旁涉百家,贪多务得,却也尽得神髓,他原以为自己可谓“博杂”了,不意却碰上了马如龙这位“博杂”宗师。

  马如龙兼涉百家,却只是用其皮相,内力依然是自己师门嫡传,在内力上可是丝毫“杂”不得,各家招法在他手上使将出来,便往往变异常轨,看之似正,触之实偏,但两人都无法将招式接实,自也无法探明,只觉得他的招式诡异,难以猜解。

  若仅如此倒还罢了,更令他们心骇的是马如龙变招之诡异,他刚使出一招嵩山派的“开窗望月”,下一招顺势而成应是“雪拥蓝关”,朱三拆了一招“开窗望月”,心中、手上均已做好拆解“雪拥蓝关”的招法,不仅可拆解无误,且可顺势反击,孰料马如龙使出的却是峨眉派的兰花拂穴手,堪堪击在他使出的拆解招法的空门上。倒仿佛他看清了对手的招式,又把空门故意凑上去一样。

  他哪里知道马如龙的这套功夫就是按招法的生克练出来的,先使出一招,下一招必是针对破解这一招法的空门而发,是以前一招似乎是专为后一招而设的陷阱,如此循环往复,以致无穷。

  朱三拆了十几招后已明白其理,偏生他对百家功夫浸淫愈深,愈难摆脱其影响,见招拆招已成他本能的反应,而马如龙出招变招之快又不容他有想上一想的工夫,他感到自己仿佛是头被牵着鼻子在沼泽里打转儿的笨牛。

  乐广虽以独门拳脚相抗衡,却比朱三也好不了多少,主因也在于他对马如龙所使招式的思维定式上,这种思维定式一旦固定,想改变难于登天,此时二人都暗恨自己对各派招法所知太多,倘若只练一们功夫,对别派招法懵然无知,到不致如此窘困了。

  马如龙转瞬之间又攻出十几招,这套功法他已使得纯熟无比,兴致酣然,挥洒之际将两名对手左右缠绕在一起,那一记记招式仿佛一条条看不见的蛛丝将二人紧裹其中。

  乐广额上早已见汗,情知再这样打下去,自己绝对无法撑过五十招,暗自心惊马如龙的气息怎会如此悠长,而他已有气息难以为继之感他牙关一咬,动了拼命的念头,拼上挨上一掌,用重手法反击,即使拼上两败俱伤,朱三却可乘机下手了。

  念头虽存心中,却一直无法实施,只因马如龙招式一出,他的身体便自动做出响应,这正是一流高手苦练多年才磨练出来的本能反应,此时却反成为阻碍。

  朱三也和他一般想法,但他陷得更深,难以自拔,但他内功不如乐广精纯,变招之际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隙越来越长,若是他自己,早已喊停认输了,但此战事关两人颜面,他也只好苦苦支撑。

  马如龙左掌使出第九十二招“手挥琵琶”攻击朱三,五指如弹琵琶般抹向他的颈部,右手则是一记“花开富贵”,撞向乐广胸膛。

  朱三气息一滞,动作稍缓,马如龙五指已掠上他的咽喉,朱三忙不迭仰身闪避,避开咽喉要害,却被马如龙顺势拍在他的琵琶骨上,口中喊道:“承让。”

  朱三心头一凉,知道自己输了,一时间血脉偾张,发皆上竖,大喝道:“再比一场。”双掌蓄满内力,向马如龙击去。

  马如龙虽在朱三身上得手,攻向乐广的招式也不免迟缓,一直被压得喘不过气的他总算抓住了机会,先后退后一步,避开马如龙的攻势,随后猱身直上,掌劈脚踢,攻向马如龙后背,和朱三同时发出。

  两人出招之后,却发觉失去了对手踪影,乐广掌劈向朱三的面部,那正是瞄准马如龙后颈的,脚却踢向他的下阴,招式凶狠阴毒,这类招式一向为女子所惯用,乐广作为阉人,却也和女子差不多,同属阴人也。

  朱三双掌原是击向马如龙小腹,现今却直奔乐广而去,这是他情极拼命的招法,真有渴骥奔泉之势。

  二人均大惊失色,招式全力而发,想收回亦已不能,电光石火间,二人的招式已击到对方,所幸二人功力超卓,内力已收回大半,却也拼了个两败俱伤。

  朱三避开了乐广踢向下阴的一脚,却被他一掌劈在脸上,打得鼻血长流,而乐广也被他双掌击在小腹,被击飞出去。

  马如龙闪身一旁,却也看得赫然心惊,他还不知这二人内力如此了得,幸亏他把二人引入比拼招式的圈套中,若真被他们缠上,比拼起内力,自己此时还真不是对手。

  朱三的属下早已进入院子观看这场惊心动魄却也眼花缭乱的比斗,他们一直看不清究竟谁占上风,也不敢出声叫好,待见到两位首领竟自相残杀起来,无不惊骇欲死,心中料定,这是马如龙暗施诡计使然。

  三位分堂主一见首领倒地,不待吩咐,一拥而上,把马如龙围起来,另有两人去扶朱三和乐广,另外五人都亮出暴雨梨花针,对准马如龙,虽事出仓促,这十人动作却丝毫不乱,显见训练有素。

  “住手!”一直提心吊胆在屋内观战的三娘子冲了出来,有两人欲上前拦截,却被她突出两剑逼退,一阵风般冲到马如龙面前,紧紧抱住他,要用身体保护他。

  众人均愕然不已,他们知道和马如龙在一起的是两仪堂的一名女弟子,两仪堂是什么东西,他们眼睛里根本没地方放,然而三娘子这一出手却让他们唬了一跳,哪儿又冒出一个高手?

  马如龙笑道:“别怕,他们不会动手的,朱先生,你不想食言而肥吧?”他心中笃定,这些他只是看住他,没有朱三的命令绝不会出手。

  朱三捂着鼻子,眼冒金星,他推开前来扶他的属下,摇晃一下站了起来,他不理马如龙的问话,而是走到乐广面前,乐广面色蜡黄,满脸沁出黄豆大的汗珠,显是强忍剧痛,他说不出话,只向朱三摇摇头,又点点头,朱三和他相处日久,已明其意,摇头是不让他发问,以免示弱,点头则是告诉他自己并无大碍,不必担心。

  朱三这才转过身,晃晃脑袋,手也从鼻子上放了下来,鼻血已经止住了,只是嘴角衣襟血迹斑斑,已无复内堂总堂主的形象,他看着马如龙,既痛恨又佩服,痛恨他使自己出乖露丑,但对他出手之迅疾无比、招法之刁钻诡异却也钦佩。

  “你赢了,马如龙。”他半晌才愤然道,“不过,如果我们不是单单比较招式,而是以真实本领相拼,我们不会败。”

  马如龙笑道:“或许吧,那只有下次比过才知道。”这场比试他打得随心所欲,酣畅无比,心中大感过瘾。

  朱三咬牙道:“你走吧,我不会食言。但你记住,只有两个时辰,你最好逃得远远的,藏得深深的,别让我们找到,否则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了。”

  马如龙怒气上涌,他推开三娘子,走到朱三面前,冷冷道:“你说的倒像我怕你们似的,有胆量就把你们堂口告诉我,七去拜会你们的令长上,我也不必你们给我时间逃命,你们现在就可以动手。”

  朱三不禁语塞,他还真不敢把总堂地址告诉他,那时天底下最大的机密,他冷笑道:“马如龙,你也甭嚣张,现在动手你也得不了好处,我只是不想食言,你有本事就在这里再呆两个时辰,咱们重新来过。”

  马如龙洒然一笑道:“本公子要呆便呆,要走便走,岂是你能管得了的。”他还真被将住了军,赶紧找个台阶下来,心里却痛惜机会丧失,他此番正是要想方设法查明金百组织,人家自投上门,他却只能逃避。

  朱三知道他是心虚,冷冷一笑,总算找回点安慰,他也是忖度单凭十一位属下,五具暴雨梨花针未必能毁掉马如龙,才肯故示大方,他和乐广也都需要两个时辰疗伤,他现今脑子里依然断裂一般剧痛,只是强忍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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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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