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金庸新2018-11-02 07:173,119

  那人闻言跳起来,作揖道:“谢谢官老爷,您如此好心,保证官运亨通,连升三级。”徐之远笑了,他忽然嗅嗅鼻子,又警觉起来,喝道:“你们烧的是什么?哪儿来的这般香气?”

  他身后围上来的人也都闻到一股清冽的药香,人人心中凛然,手摸向剑柄,走江湖的人对苦臭之气不甚着意,对香甜之气却甚是敏感,怪异的香甜之气大多是毒气。

  那人笑道:“官老爷,这是我们驱寒活血的药酒的香气,这药酒里泡的都是蜈蚣、蝎子、毒蛇等物,腥臭无比,若不加些香料怎能喝得进去。”篝火上果然架着一把大号锡壶,香气便从中发出,那人摸了摸,笑道:“煮好了。”从地上拿起一只碗,提着锡壶倒了一碗,先喝了一大口,闭目陶醉道:“真舒服,这下暖和多了。”他睁开眼睛道:“各位官老爷,要不要喝点,我这酒多的是。”

  徐之远摇摇头,他已确认香气是从酒壶中发出,酒那人又亲口喝了,也可证明无毒,但为人把细,绝不敢喝陌生人的酒,不过闻到酒香,却上来酒瘾,从怀中摸出一个扁平锡壶,打开塞子喝了一口。

  那人又伸手乱挥道:“官老爷,这可使不得这天寒地冻的,冷酒可说什么也喝不得,要喝一定得喝热酒,放在火上烤烤再喝。”徐之远觉得有理,把锡酒壶放在火上烤着,他身后的人也纷纷摸出酒壶,挤过来烤着,反倒把那四人挤出去了。

  他们已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又时时担惊受怕,唯恐一不小心查到了马如龙,却又不得不查,人人心力交瘁,一对熊猫眼儿看人都能看出两个影儿来。朱三虽严令执行任务时不许饮酒,他们还是偷偷买来酒藏在身上,时不时喝上一口。他们买的都是最烈的烧刀子,既提神、又壮胆。

  四周负责警戒的人见状也围拢过来,人人等着把酒烤热再喝。热酒提神,冷酒伤身,这是常识

  忽然什么物事落入火中,噼啪有声。迅即又是几声。徐之远笑道:“谁身上的东西掉了?大家小心些,把两腿夹紧点,别把那玩艺也掉到火里,可捞不上来。”

  周围的人轰然大笑。他们的头儿平日不苟言笑,板刻若村塾先生。这两天怕他们犯困,也常说些荤笑话。但分堂主敢说,他们也愿意听,却不敢说上一句。

  前面的人把酒烤热,退到后面慢慢喝着,后面的人忙挤到前面去烤,既无人注意适才那四人已消失不见,更无人能发现从火堆里不断涌出的无形无味的迷烟。这种迷烟要在屋子里达到相当大的密度才会被人察觉,但只要吸入一些,大脑就会被麻痹,对周遭事物分辨能力大减。麻痹强度愈来愈深,便会人事不醒,需七日七夜后方能蕤醒,这就是五毒教的“七日醉”。

  徐之远早已感到头脑微晕,脖子也愈发沉重,以为是劳累过度或者困倦不堪,甚至烤火也能引起这种状况。他兀自强撑着,不肯让人看出来,连喝两口烈酒。酒助药行,麻痹愈速。他感到有些不妥,伸手想掐自己一把,让自己振作起来。孰料左手重的像块巨石,根本举不起来。他兀自不明何故,身子已慢慢萎软在地。他没看到的是他左右的人也都和他一样。

  那四人又从街角转出,当先一人正是戴了人皮面目的马如龙,就是他把五毒教的“七日醉”扔进火堆里。五毒教这种“七日醉”和桃花瘴一样,可以当暗器打出,在空中炸开,本不藉火烧之力,不过经火烧灼,散发更快。这些人又都喝了几口酒,更是火上浇油。不过和徐之远说话的并不是他,而是梁子都其余两人是许靖雯和公孙儒。许靖雯也戴了人皮面具,看上去与男子无异。

  三十二个人躺倒在篝火旁,不少人还鼾声大作。所幸他们倒下时尚存本能的自保意识,没人栽进火里,却也是你枕着我的肩,我压着你的腿,凌乱不堪。

  公孙儒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如此简单就能拾夺下一个分堂,啧啧有声:“就恁地简单,手都不用动一下就拿下一个分堂?据说朱三收拾江湖那些门派,从未动用过两个分堂以上的人,这些人可不是易相与的。”

  马如龙笑道:“公孙前辈,这就叫‘大盗不操矛弧’,杀人也不一定就要刀剑拳脚的。”许靖雯笑道;“你这是自夸或是自贬呀,不操矛弧也是盗,高明些的强盗而已。”马如龙道:“管他呢,我这人就是懒,能不动手的事就绝不动手。”一旁的梁子都却黯然神伤,当年一百多名武林高手名家汇集一堂,为主人祝寿,就因被五毒教这种迷烟麻倒,惨遭屠戮,他父亲及两位师叔便在其中。若以武功而论,这一百多名高手足能灭掉五个五毒教。江湖中害人的鬼门道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隐身各处的弟子们除留下警戒的外,余下的都过来搬运这些人,街角这户是洛阳一位富商,因长年在此经商,便买了房子,姬妾奴仆也有十几位,他因不是本地人氏,怕有麻烦,便携带家小暂时回洛阳去了。

  三十二人被从墙外扔进墙里,然后被去外衣斗篷和靴子,佩剑和暴雨梨花针自然也没放过。

  梁子都道:“马大侠,这些人怎么处理?他们并未受伤,也未被废掉武功,醒来后还是要和咱们为敌。”他以为马如龙只是想要他们身上的服饰才选择用五毒教的“七日醉”,免得动刀动剑的衣服破损血污就不能穿了。

  马如龙看着地上兀自酣睡的人,凄然道:“随他们去吧,把他们放到一个屋子里,别让风吹着、雨淋着,他们醒来后不会再和任何人为敌了,中过‘七日醉’的人,醒来后会记忆全失,武功当然也不会剩下,他们再也认不出任何人,也不认识自己,只是个地地道道的行尸走肉。”

  公孙儒先前听梁子都问怎样处理,犹现不忍之色,而今却悚然变色,叹道:“若如此说,还不如一剑结果了干脆,也省得他们醒来后活受罪。”

  马如龙挥手道:“照我的话做吧,手上能不染血腥不要染,我不是假慈悲,但求良心上稍减负罪之感。”

  众人默然低头,心中也均生哀悯之念,将心比心,他们宁愿被人大卸八块,也绝不愿这般活着。

  把这些人安置进一间空房后,云行无影门下的人按身裁大小把那些衣服穿上,徐之远身躯宽厚,那套衣服只有公孙儒合适,马如龙笑道:“前辈,只有委屈您了。”

  公孙儒爽快一笑,便把那套分堂主服饰穿戴整齐,若不就近看,还真难辨真伪,云行无影门下此次来了六十人,没捞着衣服穿的便依然隐身周围,负责警戒,这些穿上衣服的人翻墙而出后,便俨然成了朱总堂主属下第八分堂了。

  马如龙本想见好就收,继续向前行,梁子都却竖起两根指头,意示只完成一半,马如龙心下忖度时间还来得及,便移师左向,把霉运抛酒到第十分堂的头上。

  这一战并不精彩,却简捷利落,公孙儒当先雄赳赳气昂昂走过去,大声质问对方是哪个分堂的,硬说人家是假冒的。

  第十分堂主也正在火头上,他派信使与第八分堂联络,吃了个软钉子,心里已老大不舒服,他和第八分堂虽然分别驻扎洛阳与襄阳,这些日子两堂弟子彼此也有些联系,尤其是各分堂主都是同门弟子,不意忽然冒出个新面孔分堂主和许多生面孔,他心里已觉不对,然而他们这套服饰佩剑却是外人仿造不出的,是以也没想到对方是西贝货,还以为是第八堂主因故被免了,又从仁智礼刑各堂调过来的人手。

  他一面苦苦思索,一面争辩不已,双方的人也先是争辩,后是扭打,混成一团,金额人第十分堂的人认为是误会,不敢下重手,公孙儒和云行无影门下的人却是杀招尽出,生死立判,不过瞬间事耳。

  云行无影门下的人整理着被抓扭的歪斜起皱的衣服,喘息着,他们与别的门派迥然有别的就是最不喜欢贴身肉搏,最擅长的乃是隐伏狙击,一击不中,便飘身远去,如此打法还是生平头一遭,却也感到莫名的刺激过瘾。

  公孙儒又摸摸头,兀自不敢相信道:“又是恁地简单?马大侠,跟着您可真长见识呀。”马如龙苦笑道:“别,我这是被逼无奈,只得以毒攻毒,这些旁门左道终非正路子。”公孙儒恨恨道:“朱三就是玩旁门左道的高手,以毒攻毒也是他的报应。”

  又得了些衣服,云行无影门下又有十几人穿上了绣有金百合图案的衣服,马如龙、许靖雯、梁子都却未穿,他们混在人群中,倒也不易被发现,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前开去,顶头撞上了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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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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