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吧!”单风把磨的寒芒闪闪的小刀递给小雷,方才他已经先下过药,两匹马儿睡熟了,不会反抗。
“嗯……”小雷接过刀,虽然很可怜,但这也是没办法,为了避免他们靠马蹄追踪,一定要弃马,但又要避免他们发现是在哪里弃马步行,以免被推算出是能抵达的范围和方向,杀了它们直接掩埋是最好的选择。
他眼中闪过杀气,手高高的扬起,就要一剑刺进马儿的致命处。
“住手!住手……”少女娇脆的呼喊从另外一边传来了,小雷诧异的放下手,不是已经把她支开了?我气喘嘘嘘的跑上前了,直接挡在小雷跟马面前,太喘了说不了话,只能抚着奔跑过度疼痛的腹部不停的喘气。
单风的眼中闪过不安,看着小雷垂下的手,沉着眼睇着眼前不住喘气的纤细少女。
“晴雨,你让开。”单风先行出声了,一出口就是命令的语气,妄想逼退少女。
“不要!”我死命的护住马儿,为什么要这么残忍,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一定要杀了它们才行吗?好歹它们也陪了我们好一段时间了,怎么能说下手就下手?
“这是没有办法的。”小雷沉静的说着,手仍握着匕首不肯放开。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嘛!”誓死捍卫它们的生存权利,我绝对不让开。
“难道我们不能好好的想想,集思广益,总是会有好方法的。”我苦苦的劝说着,希望改变他们的想法。
“我们别无选择。”单风黯然的垂下眼,彷佛无限神伤。
“如果没有努力过,去想过另一种选择方法的话,怎么可以说自己毫无选择呢?”少女眼神清亮,字字铿锵。
两人同时愕然的抬起头来看着她,光线透过树荫照在她身上,她的发闪着彷如流金的光芒。
“你们只是被动的选择了一种前人选择过的方式,前人告诉你们最好的方式不是吗?你们曾经试着用自己的力量做出选择吗?还是只是不断的逃避,沿用他人的方式,自己就不用背上这个责任了是吗?”其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胸口一阵热血,不管如何,我就是不能看着这两只无辜安睡的马儿们在我面前送命。
少女却不知道自己的话像是在两人心中打起了一道平地响雷,她字字句句都攻击着他们最柔软脆弱的角落,他们…有试着做出什么选择吗?是不是总是”我别无选择”这句话束缚着自己,也束缚着别人?
“世界上没有一种事情是别无选择的,如果第一条路不通,第二条路死路,只有第三条路可以走,那就用你自己的力量,开出第四条路!所以…为什么只有杀死它们这一条路可行呢?”我已经不喘了,语气越来越有力,在这安静的林野中回荡。
“我……”小雷一下被问倒了,沉静的眼闪着诧异,看着眼前彷佛散发着光辉的少女,他竟然无言以对。
“说的好。”旁边传来一阵拍手声,我惊讶的转过头去,单风带着笑意朝我说着,他又笑的如同我第一次遇到他那样,像是春日的暖阳。
“的确是我们莽撞了,那么,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吗?”单风挑眉,询问着我。
“呃…我是觉得…我们有那么多可以迷昏他人的药物,就对它们下重一点,让它们睡足七八天,找个隐蔽处藏起来,等到它们醒来,我们也早离开这儿不知多远,它们想追也追不上阿!”一下问起我的意见,我有些不安,想到刚刚自己的大放厥词,又不好意思起来,边折着手指头边回答。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方法。”意外的,同意我的竟然是小雷,他俐落的把刀收回腰上的皮囊。
“是吧!是吧!”我笑眯了眼,太好了,连大魔王都赞同我。
“那么,就这么办吧!”单风依然笑着灿烂,看向少女的眼神却埋入了悲哀,能这样说的,只有不解世事的孩子还有与世抗争的傻子,这女孩,究竟是哪一种呢?
“呜…呜……”
我充耳不闻,继续努力的攀上一块大石,该死这儿树根盘根错节好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
“留神点。”小雷大魔王动作敏捷,早早到了上头,回身过来拉我一把。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他前世是一条猴子!
“呜……哇……”看见我们对他丝毫不予以理会,幽幽切切的哭声更是哀伤,在这不见天的幽暗丛林中,要让人起鸡皮疙瘩。
“单风!你闹够了没?”我终于忍不住朝后头成天哭个不停的某美男吼了一声,他正哀怨的背着他小了许多的包袱,跟在后面断断续续的流泪。
小雷挑挑眉,早已练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功力,看来她的道行还太浅,这样怎么跟师父相处下去?跟师父在一起久了每个人都会变成圣人的。
“你把我的传家宝……”单风一脸委屈,哽咽的说着。
“不要拿杂草当传家宝!”少女边把手往上伸给小雷大魔王,边转头朝后面唇枪舌战着。
“你把我的第一个孙子……”就这样抛弃在荒地里……
“那颗籽籽哪里看的出是男是女?还有不要随便乱把杂草种子当成小孩啊!”我忿忿的回嘴,要不是我帮他减轻行李的重量,我看他现在光是背那包动都不能动,真是不知好歹的家伙。
“你…阿……小心!”单风抬起头,本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少女没注意到的脚下,那块石头因为水流冲刷旁边的泥土已经松动,她一踩上去就落了空。
“什么……哇阿……”我惨叫一声,整个人往下跌去,这个岩石起码有三四尺,摔在这种高低不平的石头上我一定会内伤兼外伤,这时候就不得不责怪起自己怎么可以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还分心了。
不好!少女踩空的那瞬间,小雷拼命的把手往下抓,想要拉住她,但是两人只有指尖碰触到,少女就被地心引力整个狠狠的往下拖去。
唉呀唉呀我死定了,这时候要怎么办才好?我是不是应该赶快保护头部…当我还在胡思乱想,脚上传来一阵剧痛,这片三四尺高的岩壁上头有许多突出的石尖,把我的脚上连袍一起划破好大一块口子。
过度的疼痛和重力加速度让我有几秒处于真空状态,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在摔到地上之前,我就失去了意识。
那一片白光之中我以为我意识已经迷茫了,但是很奇怪,我进入了一个白光的空间,空间里面我惊慌,不停的东看西瞧,非常古怪,感觉就像是灵魂出窍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我虽然在看着那个惊慌的我,但是那个惊慌的我也是我,同时那种惊慌也在我心中流淌。
惊慌,心酸,不安,犹豫不决的心情一齐流向我。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飘在半空中的我和站在那儿的我同时无助的看着周围。
“为什么?为什么?”空间里面的那个我率先喊了出来,飘然的我一下心口揪紧了,好疼,好无助,你为什么要哭,我知道你在哭的,因为我的眼泪也止不住。
什么为什么?你是为了什么在流泪?我好像知道,但是又不知道,我想要去碰触她,但是始终飘在半空中无法动弹。
“你必须要选择。”
那片虚空中竟然有着声音传来,震撼了我,就像是很古老,很古老的回响,这不像是人类该发出的声音,人类,毕竟是人类,人类的声音有极限在。
但这道声音就像是亘古的乐音,祂每一句话,都带着甜美而古老的音乐性,可以跟着风雨雷雪在其中回响,说的虽然是我们的语言,却又不是人类可以抵达的境界。甚至在听到的瞬间会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如果世间真有神,真有上帝,那么就该是这种神音。
像是跟着空间中的我对话,随着那声音此言一出,我脸上的泪流的更急了,空间中的我,始终背对着我,心中有很多东西流了进来,汹涌,无法阻止,像是洪水,酸甜苦辣各种情绪夹杂成的洪水,我以为我要无法承受了,但是我仍然意识清醒的感受那些,泪流不止。
“不要!为什么我不能有其他的选择?”她凄切的像是从心底最深处喊出来,那真的是我吗?如果是我…我怎么会有那种情绪呢?
选择?究竟你是要选择什么?如果第一条路不行,第二条路死路,只有第三条路能走,为什么你不自己走出第四条路?我想开口问她,如果你是我,怎么会被这种问题困扰住呢?
但是我的喉咙被什么堵住了,有硬块在里面,我只能流泪,无法选择的念头,不停的在心中徘徊。
“天下…无双。”那道声音沉默了下,慢慢的道出这四个字,冷的像是雪,绝情的像是风,就像是雨注定会落到地上般的绝对。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天下无双?等一下,我还想听更多,请你告诉我。但是来不及了,我被一鼓更强大的力量扯出那个空间,我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她…也就是我…跪坐在地上不停哭泣的画面。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等一下……”我微弱的呼唤着,但是再也听不到也看不到任何的声音或者画面。
“醒醒!醒醒!”我听到有人焦急的不停呼唤我的声音,像是在很深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道蓝绿色的灿光,我朝那光而去,穿过让我窒息的黑暗,慢慢的睁开了眼。
“还好吧!”小雷布满担忧的脸一下放大在我面前,一醒来我只觉得浑身都疼,五脏六腑都被重重的摔过,连动动小指头都很辛苦。
有冰凉的湿布敷在我的额头上,刚刚那一瞬好像很短暂,但是又感觉很长,几世的光阴都抵不过那一瞬的感觉。
“你在哭。”小雷垂手,抹去少女脸上豆大的泪滴,从她陷入昏迷开始,就不停的哭泣,到最后甚至呓语不停,他惊慌想要叫醒她,但是她反而泪流的更快,像是沉入一个永远不会醒的哀伤梦中。
“怎么了?”他皱眉问着,温柔的把她一绺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收到耳后,亲昵自然。
“我……”我躺着,看向天空,金色的阳光在树顶闪耀,把那最顶端的叶子照射的油亮碧绿,想说些什么,但是已经想不太起刚刚的事情,只觉得胸口好悲伤,好悲伤,像是有人打开我的心灌进一整杯强酸。
看着欲言又止的少女,小雷缓慢的摩娑着她的额,试图让她舒缓一些。她失神的望着天空,好像在想什么,但又有点像是在发呆,迟了好久,她才慢慢的摇头。
“我不知道……”想不起来了,努力去回想,就像是把沙子用力握在手上,只会从指缝间越流越多,止不住,最后留下的只有越来越深的伤悲。
我动了动,想要爬起来,看来我并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因为四肢已经有着气力在恢复。
“别,在躺一下吧!这种重震很容易造成内伤,还是多休息一下看看情形比较好。”小雷压制住少女妄动的四肢,顺手取下她额头的湿布用壶中的冰水洗凉之后又放上去。
“我…昏了很久吗?”既然被阻止,我只好无可奈何的又躺了回去,抬手想抚一下额上的湿布都被他阻止。
“没。”但是已经够让他胆战心惊的了,苍白而无助的模样紧绞着他的心口,当她哭泣起来的时候,更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从来没有看过她这个样子,她总是笑的像灿灿的阳光,无忧无虑似的。要是能替她铲除所有的恶梦,那该多好?
“单风呢?”我左右张望了下,怎么没看到他的影子?这家伙又神出鬼没了?
“师父他去采点药草,他说你脚上的伤口太大,现在的量可能不够。”小雷沉下眼,小心翼翼的看着少女腿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都怪他大意,要是早些拉她起来就好了。
不过说也奇怪,她摔在那凹凸不平的石子上,竟然只有脚上被划伤一道口子,从三四尺高的地方摔下,身上没有什么内伤外伤的,不知道该说是奇迹还是她幸运过了头。
“嗯……”我沉默了下来,脑袋还有点昏沉沉的,让我连说话都懒的了,树上的光芒好耀眼,我能够透过那之间看到一点点蓝天,今天的天空好蓝,不像是平时澄澈的水蓝色,混杂着一点暗的幽蓝,泛着水光,乌黑中带着浅薄的的蓝。
好深好深,像那个人深不见底的眼眸,我缓缓阖上眼,怎么这时候会想起他?他淡定自得的态度,总是闲散温和看着我的眼,那中间又有着怜爱的宠溺。
他好吗?是不是还像当初我们相遇一样没事在深夜外头乱逛?如果还那样,可是会把其他人吓坏的。
少女的唇角若有似无的上扬,奇怪,之前朝夕处在一起,一点这种感觉都没有,现在分开了,这天大地大,不知何时才会在相见,想起他,心中有些涩,有点甜,还有点儿酸酸的。
他身上总是有点淡淡的香气,是麝香?还是某种乳油木般的香气?现在回忆起来都有一点模糊不清了,当初走的潇洒,现在怎么又蓦地怀念了起来呢?
现在你会在那儿呢?
谷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