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垂下眼，看着谷曦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个动作手腕都像是在弹奏华尔滋般圆润流畅。
“别心急。”他用只有我们两个才听的见的音量说着，彷佛话中有话。
好奇怪，明明只是一句话，普普通通的三个字，也并不是什么情人之间最最甜蜜听说动人心弦的那种话语，竟然让我有一种温暖柔软的感觉在心中缓缓扩散，像是我们现在最常用的一种辞汇。
幸福。
这一瞬，外界突然离我们好远，我们离的好近，彼此坦澈明亮，心是紧紧连在一起的。
像小情人，更像是多年的小夫妻，在处理最不惹眼的繁琐事情也能感觉甜蜜。
似乎，可以跟这个人走上好久好久。
始终无法激怒李园，让自称黄成的男子百般聊赖的四下扫视，试图在寻些什么晦气。此时，坐在主桌的纤细少女蓦地让他眼睛一亮。
“李公子还真是风流人物，何时又纳了一名新的小妾？”他半藐视，半逢迎的走上前来。
李园的眼中闪过什么，脸色更沉了，随着黄成的走近，全身都警戒着。
咦？现在是怎样？扯到我身上来？我困惑地抬起头，恰巧没见着谷曦动作漏了一拍。
男子几步就来到桌前，我可以感觉到所有人一下进入红色警戒，好像酷斯拉即将攻打地球。男子停下来，用像是看着市场秤斤论两的猪肉表情盯着我，眼中隐隐浮现不屑。
“李公子的眼光可真是越来越不挑了，这种没发育的孩子也下的了手。”清秀有馀，但是根本没什么女人味儿，纤细的身子让他怀疑这女孩发育了没，说美也没美上几分，充其量不过是路边的小花儿。
怎么看也不觉得会是出落的多漂亮的倾国佳人。
欸欸，这位球兄，讲话也不是这么伤人吧？虽然我清楚自己没多美，可是至少半夜出去不会吓着人，也不用贴在门上驱鬼阿？
“她并不是本公子的妾。”李园冷冷说着。别的女人趋之若鹜，但是天下间怕是只有她，逃的比什么都快。他年轻俊美，财大势大，官运亨通，这些都是他吸引人的条件，偏偏她一点儿也不动心。
那双透亮的眼儿，彷佛看穿了这些华而不实的外衣，直看到自己心底深处。让他无所遁形。
“黄成想也是，何时李公子的眼光会是这么差劲了，各国的美人绝色不要，偏偏要朵路边小花。”胖男子口中说着，心中更生怀疑，不是宠妾，如何坐上主桌？
其实此时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李园主办的筵席中，能与主人坐同桌的意义，是在肯定她在李家的地位超然于一般仆从，而女子在此时受教育甚少，也联想不到会是门客一类人物，看不出身负什么才华。
莫怪黄成第一眼就会以为她是李园的妾，除了妾，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年轻女子跟主人坐上平起平坐的桌。
好像莫名其妙身处了风暴中心，我丈二摸不着头脑，只是觉得这家伙实在是沙猪的可以，原来真正的古代男人真的是如此鄙视女性，直教我想左右开弓先扁他一顿。
同时的黄成也暗暗吃惊，何时李园身边多出了这一男一女，那男子不消说，风骨飒然，俊眉朗目，带点仙人般的丰姿，光是看他从自己进来始终不为所动的沉着模样，就知道肯定不是好对付的人。
那名女子，一开始看虽无特别，不过他好歹也是在春申君身边打滚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偏偏没看过这种，她的眼神澄澈干净，要透人心底，彷佛一不小心，就要被看透心中秘密。
简直要让人心惶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不过是个娘儿，他妈的有什么好怕的？黄成霎时出手，迅速攫起女子的下巴，一用力就逼得她吃痛不得不抬头。
李园跟谷曦几乎是同一时间动作了，谷曦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李园的态度也不在慵懒，严肃锐利起来。
彷佛黄成碰触的，是他们的最底的底限。
唉！我怎么又这么倒楣，我脑中闪过这个想法，心中是有点无奈的。
“不过仔细一看，这女孩也长的不错嘛！刚好我黄成还缺一房小妾，不知李公子可否割爱啊？”黄成看着变色的李园，心中讶异，但不露出。
他跟李园要我？
少女的眼一下睁到最大，这只死沙猪，不过仗着有点身分的主子就这样，把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少女瞧扁了。不过在战国时候，贵族彼此之间赠送美女见怪不怪，李园若是推辞，反而面子挂不住。
谷曦缓慢推开已经挑干净的鱼肉，薄唇紧紧地抿起。黑沉的眼注入了一丝幽蓝。
看来我只好自力救济了。这么一想，我随即一只手搭上他的腕，并没有施力，这只猪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用力去推开他搞不好我自己反而受伤。
“黄公子，初次见面。”我暗暗吸口气，用最娇最甜最柔美的声音开口，试图摆出最清纯无害的优等生乖宝宝笑容。
“妾身姓李，名茹可，是李园公子的……远房表妹。”说到后来我有点心虚的飘去一眼，幸好李园并没有反驳的意思，始终沉着脸，希望他不要对我这个扯谎生气，反正他以前也说过一样的话，我不过依样画葫芦。
李园的表妹？从前未曾听过。黄成疑惑着这席话的几分可信度，不过如果是李园的亲属，坐在这儿倒不是怪事，只得半信半疑的松开手。
“多谢黄公子的错爱，妾身真是感觉万分庆幸。”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清脆的回响在室内。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显然没有人预料到我会开口说话，女人没有地位的时代，这种权力制衡的时候，只有贵族女人或者高官夫人才有资格发话，而我不过是李园的一个远房表妹，在他们眼中充其量不过是个身分高的食客，所以格外的讶异。
黄成也是摸不透这女子的心态，一般女子这种时候还会开口说话吗？她的双眼无所畏惧，看着自己的时候，透亮而聪慧坚定。
“能够让黄公子看上作为妾，自是茹可前世修来的福气，瞧您目光炯炯有神，像是内藏海慧，又如此豁达大”肚”，体格不凡，想必之不是普通之人，肯定是人中龙凤。”简直就像是猪立鸡群一样显眼。
李园心下吃惊，她此番话，难道她看上了春申君的权势，妄想要攀龙附凤，但是她会是这种人吗？
谷曦眸中闪过一丝光芒，抬起头，却看见少女的眼中像是有星星在闪烁，灿灿发光，因为情绪略略亢奋而染红的颊，谷曦的嘴角弯起了。
那个表情，那个眼神，是那一日在大厅中，震慑吕不韦众人的眼神，是那一个清透少年的神情。
他，回来了。
“没想到李公子的表妹如此能言善道，看人准确。”被人一番连吹带捧，说起来黄成也不过是春申君身边的一个随从，虽然有一点点亲属关系，可真格来说并不亲密，光是从春申君进朝赴任不是带上他，就可略知一二。
而今被某少女如此舌灿莲花一番，自然是自信心无限膨胀，走路有风起来。
“既然我俩情投意合，不如黄某就在这里跟李兄直接提亲，择日娶你入门。”虽然长的不美，不过女人关上灯不都一个样，这女孩小嘴儿甜的让他心舒气爽，反正也不过是个妾，将来腻了再换一个就是，在李园面前直接要走他的表妹，也算是让他脸上无光。
李园心中疑惑，看这样子似乎又不太像，现在事情胶着的重点已经不在黄成身上，不知道何时起，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个少女，不知道事情要怎么发展下去，如果说人生是一个舞台，那她就像是天生的主角类型，走出来总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茹可自然是愿意的，可以的话茹可不要任何聘礼，只要黄公子替茹可做到一件事情。”我状似含羞的眨眨眼，虽然没做过这个动作，有点担心自己做起来会不会像是眼睛抽筋，不过看这颗球一脸自我陶醉好似男性魅力无远弗届的样子，看来应该做的不会太难看。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看似调情起来，所有厅内的仆从们全都相看无语，难道那女子要阵前倒戈，给公子一个难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