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没能喊出口，因为那支箭已经逼近跟前，等到我喊住他他回头已经来不及了，我的身子比我的意识更快的行动了。
我往前一扑，恰好挡在了小雷后头。
他惊讶的转过头来，我来不及开口，就觉得背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那支箭的力道好大，是下了死心要取小雷的命吧！箭穿透了我的胸口，甚至让我的身子往前冲去，热辣的疼痛，马上就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背往下流。
那支箭射出的当儿我刚好人在窗台上爬到一半，这下我可是结实的摔到了窗台外。
他惊慌的表情是我最后的印象，怎么办？我好像还是成了他们的绊脚石了，明明希望能帮助他们，明明是这么希望着的……
我掩不住喉头那阵冲上来的腥甜，胸口的疼让我呕了出来，殷红的血滴滴的落在我跟前的泥地上，我只觉得头晕目眩，当我发现时，视野已经狭窄到只能看见黄土地了。
我会就这样死掉吗？我阖上眼，当意识跌进黑暗中，脑海只有这样的念头。
小雷看着眼前这一幕，那支箭的箭尖从她的胸口透了出来，本来是要对付自己的，她却硬生生的为自己挡下，胸口像是有股热流冲了上来，她最后的表情映在他的眼中。
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眼中水光盈盈，他知道她是很怕疼的人，平时有点小伤口就会哇哇叫个不停，而今这一箭透体而入，她为什么受的了，甚至连一滴泪也没落下，她好傻。
那箭就像是射在自己的心上，他的眼不可置信的赤红了一片，她像是一片落花，软软地倒在自己跟前的同时，他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她倒了下去，喉头苦涩的说不出话来。
他颤抖着，彷佛费尽气力，蹲下身想要抱起她来，却发现大量失血的情况下，她的体温也急速的下降着。
那苦涩像是化开了，话语带着泣血的气息冲口而出，大掌迅速的被鲜血染红，在月光下照射下闪着诡异且腥气的光芒。
“不要！”
彷佛负伤的野兽，狂吼出声，小雷紧紧抱住她，月光在他们俩的身边洒成一片，汩汩流出的鲜血在大地上蔓延着。
屋内的人全都看呆了，李园最先回过神，冲上前一把捉住友夏的襟口，野蛮的提起，俊美的脸上满是震怒。
“为什么要放箭，明明说好的。”李园幽深的眼中不见平时的莫测高深，所有的慵懒自得都消失了，只有显而易见的怒气。
明明说好只要抓着这两个人，那个女孩交由自己来处置的，他说绝对不会动她的，为什么背信放箭。
友夏冰冷的眼眸震动了，不可否认当他看见少女冲出来的背影时，他的心揪紧了，她披散在背后的黑发扬起优美的弧度，接着随她往前倒去，被鲜血渍透。怵目惊心。但只要一想起自己的使命，他的眼神又逐渐冷了下来。
为了秦国的大业，死个女子又有何妨？
“当初说的是计画成功的话。”友夏伸出手，很慢很慢地把李园的指一根一根从自己的襟上拿开，他的手清透美丽，彷佛像是雪花，又像是玻璃，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既然计画没有成功，那么那个承诺自然也不作数。虽然他自己也在疑惑，方才那支箭会是谁射的？
他的人是不可能攻击公子的，那支箭……好像是从外头射进来的……
难道阳泉君的人也来到这附近了？这下子可不妙，还是不要夜长梦多。
“来人，把公子抓起来。”他一声令下，立刻有好几名没受到波及的黑衣人往窗口前进，但是因为烟雾的关系而不得不放缓了速度。
单风立刻冲上前来，看着苍白着脸倒在小雷怀中的少女，双眼紧闭着，看见箭尖透出来的方向，他倒抽了口气，差点儿就一箭穿心，现在虽然还有气息，不过是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
照这样出血的状况来看，他们根本就不能带着她离开，虽然她的状况危险，但还不完全没有活命的机会，不过如果他们硬是带着她走，要躲避追兵的路上恐怕她就会因为失血过多甚至伤口引发的高烧而昏迷致死。
如果带走她，她一定会死，如果留下她，那么她还有一线生机。
“放开她吧！徒儿……”现在只有放手，他很了解里面人的性格，只要她还有用处，那个人就绝对不会放任她这么的死去。
小雷闻言抬起头，向来一贯平静严肃的面容此时却无比的无助，迷惑而慌乱的像是个闯了大祸的孩子。
“师父，我要带她……”他说不下去了，他是特地来找她的阿！不要再把她一个人留下了，他的心像是被千万根针戳刺着，从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就没有停止过，他试图压紧她的伤口，血却止不住。
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把她留下了，让他用自己所有的一切来好好保护她，那天在水边，她那样脆弱无助的眼眸映在自己眼中。
她是害怕的，只有那么一瞬，他却明了，就算她表现的多么勇敢，多么坚强，笑着彷佛无忧无虑的度过每一天，但是她仍然害怕的，她跟自己不一样，她是受过温暖的家庭呵护，也许曾经是家人捧在手中细细疼爱的明珠。
而今却落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他知道她渴望寻求着一份依靠，那么细弱的手臂，几乎是他一折就要断了，却曾经倔强的说出想要帮助自己的话，除了师父以外，她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把自己放进心中的人。
他虽然感动，但是当时心中却也失笑，这么纤细的身子，能够为他做些什么？况且他早已习惯这人人谎言的世间，也早不对别人作出的承诺抱任何希望。
而今她却把那日的诺言兑现了，用着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方式。
如果她死了？如果她就此不张开眼，她再也不会对着自己笑的甜蜜，惹出一大堆让他头疼的麻烦，明明只是回到她没有来到的日子中，自己却无法想像了，心像是给人刨走了一大块。
在过去的日子中，一点一滴的被她吸引，无法自拔。
甚至他会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过她了，只是自己一直想不起来，也永远想不起来了，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那彷若梦境的美。间杂着深沉的悲伤。
“如果不走，就来不及了。”单风看见逐渐包围的人群，脸上的神色更是焦急。
小雷仍然抱着少女动也不动，单风的话被置若罔闻，他呆滞的彷佛失了灵魂。
啪！
清脆的掌掴声在空中响起，小雷的脸被打的偏了过去，清晰的掌印立刻浮现在脸颊上，他睁大无神的双眼，看着眼前双眼通红的单风。
“晴雨她是为了要保护你才受了那一箭，如果你现在在这里被抓，不就是辜负了她的心意？”
单风气的浑身都在颤抖，第一次出手打自己最疼爱的徒儿，手中甚至微微发热发疼。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那么这两个孩子之中他一定要救下一个，虽然他无力，至少还能做到这一点，今天不管如何，晴雨她已经牺牲了，那支箭几乎穿透进心口，就算是他，也没有把握可以救的起来，况且现下的情况根本不容许他展开诊治。
换言之，他的判断是，她可能会殒命在此。
他是医者，仁心爱人，但是也没有人可以比他更清楚此人是否会殒命。即使里头的人尽力抢救，机会仍然渺茫。
那么要救，就要救下一个活的。
小雷默默地低下头，看着怀中少女，忽然晶莹的泪水一颗颗落在她的颊上。还要牺牲多少？为了自己的逃避懦弱，今天已经失去了她，将来还要牺牲谁才能换取自身的安全？
他还有那么多人可以失去吗？
“走罢！”单风一喝，把小雷从地上拉了起来，失了支撑，少女无力的往后倒去，像是任人摆布的玩偶，黑发散落在地上，她的发已经长了许多，几乎及腰，缠绕卷曲在地上，像是某种诡异的图案。
小雷的眼死死地盯着少女，彷佛等待了千万世，不过也只为了这一眼。
她逐渐冰凉的体温仍然在自己的掌心中，但是她的浅浅香气已经被血的腥气盖过，她怎么可以那么平静，眉头好像没有一点痛苦，沉入一个安祥的梦。
如果真是如此，那个梦中会不会有自己？
不顾小雷的呆愣，眼看着黑衣人的逼近，单风硬是把他扯上马背，双腿一夹，那匹马立刻如箭般不要命的往前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