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大王我要如何行礼啊？他长什么样子？凶不凶，三宫六院吗？”少女挽着谷曦走在皇宫的廊上，可也没闲着，像只雀儿，吱吱喳喳地问个没完。
“用不着紧张，照着在府内说好的方法就行了。”谷曦往左略低头，轻声说着，她一身天空蓝的襦裳，五色鸾带系在腰间，映着她透亮的眼，碧海蓝天般清爽，不染一点尘纤。
领口的丝带在胸口交错，不同于平时的直垂而下，少了活泼，多了份娴雅自然的气质。
毕竟是要去面见楚王，自然不能朴素一如往常，李云在替她打理时特意替她戴上了一些饰品，链坠黄金精巧的打造成一只鸟儿的样子，细巧的喙嘴和翅膀，彷佛振翅欲飞，发也特意的管起，露出她纤细的颈子，耳下垂吊着鸡血石做成的环坠，殷红圆润的光泽，虽不是价值连城，却是匠心独具。
“真的吗？”我仍然无法阻止心中扩大的紧张，难得的竟然有些胆怯，脚上的软鞋上头还绣上了好些颗珍珠，这可不是随便的养珠或者是廉价塑胶制品，我心中清楚的很，自己脚上的鞋，可是扺上一个普通家庭三年的衣食。
“你没问题的。”谷曦看着我，眼中含笑，这样的行为却让我心中突然漏了一拍，收在衣裳内侧的玉环，竟然隐隐的好像在发热，我分不清究竟是因为心口隐隐在发烫，还是那个玉环的作祟。
从收下那个玉环开始，就像是已经有了某种两个人即使都不挑明，都不说破，却隐隐存在的默契和承诺。
“看不出来你会是因为这种场面紧张的女子。”懒懒地声音从前方传来，我有些讶异，李园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彷佛闲话家常的语气跟我说话了，在还没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前，他总是会这样慵懒的气我激我，像是逗弄般的玩一种游戏。
今天楚王要他们去参加宴会，不知道为什么也发神经钦点我，变成现在三人行的尴尬局面。
因为李园算是主，所以走在我们前头，我就乖乖地跟在谷曦旁边，本以为他就会像之前一样不声不响，没想到他竟然转过头来说话了。
我有点愣着了，下意识的朝谷曦看过去。
没想到他也正看着我，深遂眼眸中的幽蓝，奇异地像是浪潮，起伏不定的，像是波浪般的一波一波翻动。
本来只是想看他一下，只是习惯的反射动作，没想到这下竟然把我引住了，无法移开眼光，现在人怎么说？触电的感觉？
那句话真的差得远了，远远不只如此，是一种更深沉，更铭心的感觉，彷佛可以从他眼中映出一整个世界，而对我来说，那个世界就是一切，亘谷的温柔，缠绵的围绕在里面，也包围着我。从来我是不信一见锺情这回事，总觉得那不过是因为外表的相互吸引，对于人的内在没有深度的了解，是如何爱上一个人？
但是此时我看进去，人说眼睛是灵魂之窗，我却觉得不管眼前这个人变成怎么样，只要是这双眼，只要是这个灵魂，我就不能错认他。我也许会在第一眼就爱上他。
与此同时我的心中竟然有着无法克制的厌恶和罪恶感蔓延着，我在干什么，小雷跟单风还远在天涯受苦，我竟然在这里胡思乱想，净冒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而且……而且小雷……
我娶你。
他说，我娶你。
不过以为是戏言的过去，而今想起竟有一点想要流泪的冲动，我慌忙的撇开脸，像是急欲躲避什么，沦陷在谷曦眼中的我，是不是一个很可恶很可恶的女人？曾经有个人这么认真的对待我，他也不顾一切的来救我。
而今我却安稳地躲在另外一个人身边，甚至还为了这个人心动。
“我怎么可能会害怕，不过是怕礼仪不到让人贻笑大方而已。”心思纷乱，让我连自己说什么话回答李园都不大记得，只是悄悄地把手自古稀的臂弯中抽了回来。
“各位大人，请快些吧！迟了可不好。”前头领路的宫女见我们步伐慢了，回头轻声催促着，说是王的私人宴会，可也是宫宴，不能出一点儿差错的。
“好。”我抢先回答了，小碎步的走快些，故意走在李园跟谷曦之间，跟李园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现在我实在抹不去那种自我厌恶，无法坦然的看着谷曦。
谷曦垂眸，没有点破，只是依从着向前走。这一切却被李园看进眼底，他的眼中浮起了诧异和不解。
清凌殿，说是宫殿，还真的很不像是宫殿，有一半的格局是开放式的，整个宫殿从外头看还好，一进去就会发现其实建筑在旁边围成一圈，里头是个大花园，各式各样的花儿灿灿开放，还要顺着回廊再往花园深处走进去，才是见到真正的清凌殿。
隐蔽在数不清的竹林中，与其说是宫殿，更像是一个小院落，但是比起一般院落的规模又大多了，丝丝的凉冷还有水声，是一个楼阁台座，三楼是开放式的，可以看到有人正倚栏往外看，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李园的眼却眯了起来。
这儿林荫遮天，虽然还有光能视物，可是地上始终没能晒到阳光，长满了苔藓一类，湿滑非常，让我走的小心翼翼。
到了这里已经有许多宫女们进进出出，但一看到我们三人，都会放下手边的事情立刻站到一旁屈膝行礼，还好她们用不着跪下，否则我看她们可都要浑身泥巴。
我习惯的朝她们点头微笑，因为毕竟她们也很辛苦嘛！没想到此举反而让她们困惑的面面相觑，好像看到恐龙跑了出来。甚至我隐约可以觉得她们看我的眼光有一点点狐疑，不了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连我自己也不懂这个问题。
我们没停下，一路登上三楼。
上头已经有一些人在等候，会话着，有些人眺望着风景，全都很自在的模样，但我们到的时候有几个人立刻压低音量，甚至不时有探索的眼光往我身上瞧来。
“李公子！好久不见了，您出使齐国算算也有三四个月了，可要老夫好生挂念。还以为李公子您在齐国如鱼得水，不想回来了呢！”一名白髯的老伯，打扮的看起来很像文人雅士一类人物，立刻笑脸迎上来。
“多谢子古大夫的挂念，齐国虽是不错，但齐国那儿还是跟我们不能比，楚国的气候暖和四季如春，齐国虽有鱼盐之利，只可惜靠海偏北，风大的很，每每白天露脸就像被砂刮。”李园也笑着回应，他似乎很适合这种场面，每次在这种逢迎送往的官方场合，他就特别的耀眼。
也许李园是天生的外交官人才吧！这种皮笑肉不笑的应酬也亏他能这么自然的应付。
四下没有我认识的人，我又不太想面对谷曦，忽然觉得自己待在这儿异常的尴尬。
“又见面了，小姑娘。还是应该要唤你茹可？”
风风火火的，我忽然被一句明朗欢快的问话打中。头一抬，笑吟吟的一团红火在我面前展开。
“嗄？李红小姐？”
“看来记性还不坏，刚刚远远看来可认不出你，今天这身打扮可真迷人，跟之前的小丫头模样一比，简直就是大家闺秀。”李红笑吟吟的，洋溢着青春和热情，她依旧不改本性，一身火红，看在这个时代她也算是异类了，这种彷佛法拉利跑车或者是火红玫瑰般的鲜红，被她穿的如此理所当然。
从她的笑容中我完全看不出一丝之前的影子，我明明隐约有记忆当时在门口，她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
“李红小姐也很漂亮哪……”我呐呐的回答，并不是客套，虽然都是红，可是她穿起来可不是同一风格，之前看到她，萧飒的像个侠女，每个动作都带着点江湖气，而今不过换点花样，戴上金饰，搽上胭脂，和唇上那抹红映照起来，她闪闪发光的就像是正在燃烧的烈火。
更贴切的说是像是正在盛放的鲜红玫瑰，怒恣狂放，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省了省了，我这种男人看了可都是要畏惧三分，还是要你这样水灵灵的女孩儿才逗人喜欢。”李红说着伸出手，指尖拂过少女的脸庞，真奇怪，之前看她似乎并没有白的如此水透，因为少外出吗？赧玉般的脸颊，纤细的身子，比起之前她更加的像极了南方的水秀佳人。
虽然仍是清秀有馀，魅力不足，但是这种魅力不足的地方却被她自己独树一格的清新气质补上，连肌肤都细致的像要捻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