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里比我想像中的要黑暗，只容一人弯腰通过旧式废弃的排水道出意料外的干燥，隐隐流动的暗风之中，除了腐败与青苔的气味外，似乎还暗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玩意儿，伸手可以触及的四周由钢筋与劣质水泥沙浆浇筑而成的道壁摸起来有种草草完工的粗糙感。
现在时间是傍晚，当然，想也知道就算是白天这里也不会变得明亮宽广，当然我很不希望给我们照明的会是鬼火，至于矿灯手电筒这么高科技的东西，我从没拿到过。
“找到了。”进到下水道后，走了约十分钟，雪姬停在了第一个叉道上，然后开始问我拿过指南针，放到墙壁上找什么东西，用手敲了敲某块砖头后，从站在一边围观的我手上抢过手提式煤油灯，仔细地照亮了那块在我眼里看起也没有什么差别的水泥块，“刹娜，过来帮个忙。”
锵！的一声，光芒一闪，瞬间的剑起手落，雪姬前面的水泥墙应声被一个V字切砍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强化钢筋支架，虽然最近钢铁价钱见涨，不过我想再丧心病狂的盗贼也不会打这些支撑自己生命线的东西的主意。
雪姬明显没有丧心病狂，她只是有点神经不正常而已。
“材料结构，解悉，设定，全工程构建，补足材料，读取设计图式，装填概念，工程完毕。”雪姬用手按在水泥里的钢筋上，七节的咒文引导着可能是魔力的什么玩意的能量侵蚀着钢铁，眼前的墙壁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着它们的形态，钢筋被巨大的力量熔化扯开，直到在墙壁后方溶出一个大洞，雪姬才满意地收回自己的右手。
丢开已经完全没有用处的指南针，把煤油灯递回我手上，雪姬的探手进到黑漆漆的大洞里。
总觉得这里面会突然窜出个会吃人的怪兽似的。
“吃人的怪兽倒是不会有，虽然可能有危险，不过……算了，反正只要你不去找死的话，顶多也那种程度吧。”
雪姬，你的那个停顿是什么意思，还有那种程度是怎么样的程度，我会死吧，我一定会死的吧，你最少也应该考虑换一个别人容易帮我们收尸的地方吧，据说枉死的灵魂会被自己的尸体束缚，我就算是变成鬼也不想待在这么阴气森森的地方，不然我变成鬼也要诅咒你啊。
“如果你不想让这些吐槽变成你的遗言的话，我劝你还是把自己嘴上的拉链拉好，区区亡魂对我来说还不是什么问题。”当然，雪姬，对你来说是不是成问题，有问题的只是我而已。
眼前只容一人通过的大洞，作为强化水泥的钢筋现在被雪姬重新塑造成奇异花纹固定到洞口两边，花纹里隐约有些莹光流动，我实在不想知道这些东西会被改造成这样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后果，或者说，这种充满神秘和诡异的美学纹饰，只要是脑子没有问题的人都不会想去碰的吧，如果还珍惜小命的话。
“还愣着干嘛，有时间在这里发呆还不如快点给我进去，不需要我事事都提醒你，要不然这样，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帮你准备一个‘不管说什么都会听话’的项圈好不好。”雪姬左手话放在胸前，再把右手架在左手臂上，用手指支着脸颊对我说。
绝对不要，要是套上了那个项圈，你铁定就拿我当狗来看待了，虽然现在我的地位说不定连狗都不如，但是问题不在那里，我又不是桃金色头发的傲娇法师的使魔，为什么我要受到这种待遇。
“有时间在这里啰啰嗦嗦的的话，就给我快点下去吧，也不知道是到底为了谁才来这里浪费赚钱的宝贵时间，或者说，杨叶一，你想在这里成为无人知晓的白骨的话，就试着任性一下如何。”
煤油灯啊，为什么看到你的火焰我就觉得自己的生命之火也是如此的微弱呢，在这无边的黑暗中。
也不知道，和雪姬的良心比起来，那一边更黑呢。
虽然在这之前，我想问一问，雪姬还有良心吗？
……分……割……线……
“试音，试音，喂！喂！”绑在肩上那个砖头大的联络装置传来向北一方的声音，你那无辜的小受音，不用耍白痴我也能听到。
“小受？”投影在我前方巴掌大的空间处的影像显示，向北正有以那种傻掉了似地歪着头看着我，看起来是完全不懂我说的话的意思，嗯，你还真是个纯洁的好孩子呢。
另外，明明没显示在屏幕上，我为什么会觉得在向北一方的身后正飘着四个鬼火啊，不对，那个颜色，那真的不是狼的眼睛么？
“哈，没有啊，我后面是咲夜和莉莉，那来的狼。”
半妖和半吸血鬼，加上个半吊子感情白痴，这种半半组合，前途堪忧呢，应该说，我已经有灾难的预感了。
“说起来，你那边的通道应该和这边一样是这种勉强一个人能站着通过的旧水道吧。”我问，这边干燥狭窄的空间，还有不得不微微弯下腰走路的状态让我很压抑，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肯定和身后那只指路的金发双马尾的脱不了关系，虽然我也的确不愿意走那些潮湿泥泞的道路就是了，在这种雨季去和地下沼泽一样的地方旅行对人类的嗅觉和感观可是一场灾难。
“不啊，我这里是主通道，通道大概有四米左右的宽度吧，就是潮了点，怎么了？”这么宽？难怪他一脸轻松。
嘛，据雪姬说，这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意外，除了迷路以外，虽然对一般人来说，这个世界还是很危险，不过毕竟是在城市的正下方，顶多也就是幽灵和一些不见得光的阴影生物，而且作为城市魔法系统的重要构成，城市本身也不会容许在这里会出现什么变态的东西。
超过一定实力的存在，只要出现在那里，那一片的环境魔力甚至是法则都会为之改变，就像向家的那只老狐狸，只要她想去赏花，只要折扇一指，就能让一小片山岗上百花怒放。
“对了，叶一，你那边怎么这么吵？雪姬小姐和刹娜姐在吵架么？”向北问我。
吵架，你开什么玩笑，这两个人现在安静得就像不存在一样，再说刹娜那个性格，我想像不出她能和谁吵起来，等等……
我突然感觉到异常了，“一方，你说我这里有很多声音吗？”我现在全身冒出冷汗，本来应该跟在身后的两个人现在全无声息，喂，刹娜啊，你不说要保护我的吗？现在到那里去了？
“嗯，是啊。”向北一方肯定地回答。
虽然有着投影和煤油灯的光芒，但是我却像是完全掉到没有一点光芒的地狱。
“怎么想这也不正常吧！”向北一方，你别也弄不清楚状况啊，别再歪着头一脸不懂的样子了，我身上可没有强大到足够让鬼神都退避三舍的东西，一个人走在这个地方，和全身涂上奶油绑上手脚送到肉食动物面前有什么区别？也许唯一可以期待的是，刚巧你眼前的那只东西正好蛀牙。
“总之，我也不是很了解啦，你加油吧。”
加油？为了努力活下去而加油么？喂，别自说自话地把通信中断啊，向北一方，你个纯洁的孩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了？
完了，四周已经出现幻听了，可怜我一世英名，呃，也没什么英名的，不管了，就要断送于此了么？
“啪！”的一声，我的后脑被什么东西打到了，我吓得一跳到撞到顶上的青石砖，好疼，不过比起来，终于，我此生饮恨在这里了么。
“收你那乱七八糟的想法吧，你是那个时代来的大侠啊，不过是一介厨余而已。”雪姬的声音带着她特有的尖刺感传到我的耳朵，啊，真是有如天籁，为什么我以前没发觉呢。
“真有英名的话，冲你现在这种抱着头上的包蹲在地上发抖的蠢样，也早就败光了。”啊拉，我又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么？“不过，你这样也有个好处？”
嗯？什么好处？
“不会风邪入体。”
换句话来说，就是笨蛋不会感冒对吧，喂！算了，看在及时出现的份上，还是不计较了，说倒底，刚刚你们到底去干了什么啊。
“确定方位，些许疑惑。”刹娜说。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这里并不像西北方向是由黑市那边管理的，虽然这里没有分岔路，不过也不知道会有什么迷障之类的东西，需要停下来测一下方位。”
我说，你停下来的时候，也通知我一下啊，刚刚我一个人走了这么长的路，要是被那个幽灵抓去当替死的话，我可是会很不瞑目的。
“刚刚在你身边这么多杂灵都没能上你的身，真不知道你怕什么呢，啊，别担心，刚刚拍你的那一下我已经把那些敢来染我的货物的蠢蛋送回到冥途去改过自新了。”
看你刚刚那一拍的力量，如果这不是纸扇的话，说不定，到冥途改过自新的人，就应该是我了。
不过，你是那里找来的纸扇啊。
“这个，随身带着一两样武器是常识吧，这把折扇对生物不会有什么事，对灵体的话，大概会给他们一个就算是转生了也难以忘掉的回忆的，可谓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现在购买还能打个八折。”
喂，雪姬，你在对谁推销你的不良产品呢？
幽灵是靠记忆存在下去的，当记忆燃烧成空白，就会过冥途去转生，连转生都记得的回忆，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怕的东西啊，啊咧，为什么我又会记起这种无用的东西呢，真痛恨这样的自己啊。
最近越来越频繁想起这些本应该是上辈子的知识，我难道就这样离平凡的生活越来越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