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一块洗净了的蓝黑色的粗布。
星星,放佛是撒在这块粗布上闪闪发光的碎金。
夜空中,月亮昏晕,星光稀疏。整个大地,似乎都已经沉睡过去了。
夜阑人静,大地上的万物都进入了梦乡。
在这星稀云淡的夜晚,惨淡的月色笼罩着大地,苍白苍白的。
忽然,从街头不远处飘来一阵浓郁的酒香。
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醉鬼,手中提着一壶没有喝完的酒。拖拉着踉跄的脚步,一步一晃的向着刑天傲的方向走来。
看这个人的模样,大概也就只有二十七八岁左右。可是,给人的第一感觉,却好像已经是饱经了沧桑。他的头发,不但有些蓬垢凌乱,而且已经几乎白了将近一半。还有他那唏嘘的胡茬子,几乎已经遮住了他的那张脸,所以给人一种特别沧桑的感觉。
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却是紫轩城当年赫赫有名的‘凌威镖局’凌正威的三儿子凌子风。
就在十年前,江湖上远近闻名的‘凌威镖局’,因为接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秘人的镖,而在一夜之间惹来杀生之祸,惨遭灭门。
虽然,万幸的是:那夜的那场大屠杀还是有一个人活了下来,那个人就是现在的跟死人没两样的酒鬼凌子风。
但是,不幸的却是:也因为那夜的那场大屠杀使得凌子风身受重伤,从此以后,他的一双眼睛再也不能看见任何东西。而且,就连他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也因此离自己而去。
从那时候开始,凌子风就变成了一个整日以酒度日的酒鬼,一蹶不振。
说到这件事,也特别奇怪。当年官府查都没仔细追查,就把这件案件稀里糊涂的给了结了。而在这十年间,谁也没有再提起过那件事,也没有任何官府的人来重新追查过。
本以为,这事件就会这样不了了之了。
可是就在今天,一切就要全都改变了。
刑天傲看着眼前的这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凌子风,怒气冲冲的向他飞奔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凌子风的衣襟,狠狠地问道:“你就是那个十年前,‘凌威镖局’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唯一幸存的凌威三少凌子风吗?”
此时的凌子风早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他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刑天傲在说什么。他只想挣开刑天傲抓住他的那只手,但是醉成这样的他,已经使不上一点力气。
他的嘴里还在喃喃的说道:“谁敢挡我凌子风的路?”
挣扎了一会,他又拿起了手中的酒壶,准备往嘴里倒上一口。
刑天傲抢过他手中的酒壶,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这时,凌子风一口醉意的说道:“赔老子的酒。”
刑天傲看着眼前的这个凌子风,心中不由得火冒三丈。
他用力的抽了凌子风两个耳光,大声道:“你还是凌威三少凌子风吗?”
凌子风虽然被刑天傲抽了两记耳光,可是他仍然没有被打醒,嘴里还是喃喃的说道:“我的酒,给我酒,小二,给老子拿酒来。”
刑天傲已经被眼前的这个凌子风,气得快要灵魂出窍了。他架着凌子风,走到一口井边,将一桶寒冷冰凉的水整个淋在了凌子风的身上,同时又给了凌子风两个耳光。
然后满腔怒火的大声说道:“你也该清醒清醒了,你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还配得上‘凌威镖局’这四个字吗?你还是以前的那个凌威三少凌子风吗?”
刑天傲的这一桶水还确实有用,让喝得烂醉如泥的凌子风,一下子从酒醉中清醒了过来。而且刑天傲的刚才的那番话,已经深深刺痛了凌子风本来即将死去的心灵。
清醒过来的凌子风,对抓着自己的这个人,感到十分惊奇。
因为,已经有十年没有人跟他提起过‘凌威镖局’当年的那个事件了。
为什么今天,突然冒出这样的一个人来?难道这个人和当年的事件有什么关系?
凌子风的脑子里虽然充满了疑问,但是他清楚的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或许能够帮他解开压抑在自己心中十年的谜题。
凌子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邪意的微笑,答道:“你究竟是谁?你跟凌威镖局又是什么关系?你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
还没有等凌子风把话全部说完,刑天傲抓着他的衣襟又是凶猛地向前迈了几步。凌子风被刑天傲牢牢的贴在了墙角,几乎连气都快喘不出来。
刑天傲完全没有注意到凌子风脸上痛苦的表情,因为他现在只想知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仍然凶狠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当年你们镖局押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惹来满门屠杀?”
其实,这也是凌子风想要知道的。凌子风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有点情绪失控。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提到当年的事件会如此的冲动?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比自己对那件事更加感到痛苦的了。
凌子风永远也不会忘记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天气,显得格外晴朗。
碧空更是万里无云,阳光温柔的照着大地。
那一天,整个‘凌威镖局’上下,都充满着一股欢庆的氛围。
在镖局厅堂的正中央,赫然一个红色的“寿”字映入眼帘。中间首席一张龙雕檀木座椅上坐着一个面露慈祥,身着红色锦袍,而且白发斑斑的老人,这人正是凌威镖局的总镖头凌正威。原来,今天是凌正威的五十大寿,也是他即将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的大喜日子。
大堂下面的两排座椅上,坐着的都是前来给老镖头祝寿的武林中人。其中最为醒目的是左侧一位神情冷俊,粗眉大目,年近天命的老人,这个人就是镇远镖局的总镖头冷慕渊。
在冷慕渊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身穿白色轻纱衣,一件绣着粉色荷花的抹胸,腰系百花曳地裙。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年龄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她就是冷慕渊的女儿冷凝月,也是凌子风未过门的妻子。虽说小小年纪,但天生已是一副美人坯子。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暗。那一抹斜阳的光芒也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大概已经是申时了,一班前来祝寿的江湖人士,都已酒足饭饱,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凌威镖局’。不一会,大厅内就剩下了冷慕渊和冷凝月,刚才还是一片喧哗的大厅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冷慕渊见那些江湖人士都已散去,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也准备和凌正威道别。他刚想开口,就被凌正威一声先叫住了。
凌正威一脸醉意,笑着说道:“慕渊老弟,你们家月儿和我们家风儿,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现在他们俩也已经老大不小了,我们做长辈的,不如找个良辰吉日,把他们的事情给办了吧。”
一向神情冷峻的冷慕渊听了,嘴角也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其实老弟也一直有这个意思,正好正威兄在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里提到了这件事,那么老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如我们就把日子定在下个月十六吧。”
听冷慕渊这么一说,凌正威更是开心的大笑起来。
然后说道:“风儿,快快过来谢过冷伯父。哦,不,应该是岳父大人了。”
这时,堂下的凌子风和冷凝月,只是深情的看着对方,微微的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此时,他们两人的脸早都已经红了,露出了害羞的表情。
凌子风带着一脸的害羞和喜悦说道:“多谢冷伯父成全。”
冷慕渊道:“傻孩子,还叫伯父,马上都该叫岳父了。”
说完,大厅里的四个人都开心的笑了。
待谢过冷慕渊之后,凌子风就送冷慕渊和冷凝月回镇远镖局去了。
等凌子风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亥时了。
在他回来的路上,凌子风就一直感觉好像有人在后面跟踪自己,但他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物。
当他一回到家中,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凌正威。凌正威也隐隐感觉这个事情有些奇怪,于是就叫上凌子风准备出去再巡视一番。
正当凌正威与凌子风刚要跨出镖局大门的一刹那,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凌子风和凌正威被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都惊得同时往后退了两步。
他们发现,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头上戴了一顶斗笠,帽檐的四周还隔了一层黑色的薄纱,好像是故意不让人看清自己的容貌。黑衣人的右手握着一把金丝大环刀,腰间挎着一个黑色的包袱。
见这架势,父子两不由得不在心里琢磨,这黑衣人莫非是昔日道上的仇家,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拳头,做好了防范的准备。
可是,这黑衣人并不是他们中的那样,对他们提刀相向。
只见那黑衣人的右脚向前跨了一步,左腿就单膝跪在了地上。然后从自己的身后,掏出了那个黑色的包袱,用双手托起捧在了父子两面前。
凌正威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些晕头转向,不知所措的问了一句:“不知道这位江湖上的朋友,为何跟踪犬儿到此。如今又做出这番举动,到底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那黑衣人道:“今日这样莽撞的跟踪公子到这里,确实有一事相求,还望凌老镖头能够答应。”
凌正威一脸不解的问:“有什么能够帮你的,你就直说吧。”
黑衣人答道:“在下听闻‘凌威镖局’,这几十年在江湖上护镖不计其数,而且从来没有失手过一次的。所以,今天特地来求凌老镖头帮我护送这个包袱,以保证可以万无一失。”
凌正威一展愁眉道:“这位江湖上的朋友,真是不好意思,你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今天可是老夫金盆洗手,决定退隐江湖的日子。从此之后,就再也不过问镖局和江湖上的事情了。如果这个包袱真的像你说的那么重要,老夫到有一个很好的提议。不如请这位朋友到镇远镖局,请我的老弟冷慕渊帮忙……”
根本没等凌正威把话说完,那黑衣人就抡起了手中的金丝大环刀,砍断了自己的一条左臂。他顾不上自己正在流血的断臂,却将沾满鲜血的金丝大环刀,和那黑色的包袱一并放在了凌正威和凌子风面前,又对着凌正威连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说了一句:“烦请凌老镖头,务必在三天之内,将这包袱送到京城寒若寺无涯老方丈手中。”
凌正威和凌子风都被这黑衣人的断臂之举,一下子给愣住了。还没等凌正威和凌子风反应过来,那黑衣人就早已经消失得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