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告别了崔浩然，又去看了看风姨娘，见她睡得极好，便没有打扰，在天黑前带着宫人从神武门回到寝殿。
因为心里有事，崔嫣并没有只是匆匆用过一点晚膳。
天依旧阴沉得紧，一到晚上又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整个世界都被镀上了一层纯结的白，崔嫣站在金华殿前，寒风吹来，寒梅的香气越发浓郁。
“娘娘，小心着凉。”青荷为崔嫣加了一层披风。
“吹吹风好。”这冷冽刺骨的寒风，让人清醒。
看着青荷一张小脸冻得通红，崔嫣没有多待，走进了殿内。因为天气冷，由着青荷伺候着洗漱完毕崔嫣便在寝殿下看书。
暖暖的烛火摇曳，为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辉，夜无涯无声地潜入寝殿，并没有打扰崔嫣。
此刻的崔嫣，柔和而圣洁。
“看了这么久，阁下还不现身，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崔嫣合上书，淡淡开口道。
夜无涯一个旋身，落到崔嫣面前，径直在她对面坐下。
“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夜无涯自认自己身手不凡，就算是武功高手也未必能发现他的踪迹。看着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半点内力没有的女子，夜无涯的唇角上挑了几分。
“从你进来的那一刻。”所以，她才唤退了众人。
崔嫣给夜无涯倒上一杯水，暖炉里一直温着，这会儿正热。
“皇后好眼力。”夜无涯拿过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崔嫣眯了眯眼，脸上漾开一抹笑。在黑道生活十几年，她向来警觉，更何况，夜无涯并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气息。
“阁下深夜来次，该不是来看观看本宫寝殿的布置的吧。”崔嫣打趣道。
夜无涯看了下周围，靠墙一张大床，然后是衣柜、梳妆台、一方小桌。整个房间简洁得有些生冷，完全不似女儿家的房间。
“未尝不可。”夜无涯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暖暖的茶水顺着喉咙流到胃里。
“茶水里泡的什么？”虽是热茶，却似一道清泉。
“薄荷。性凉、归肺、肝经，发散风热，清利咽喉，透疹解毒，疏肝解郁，最适合你这种深夜不会的梁上君子。”
“……”
“你不开心？”崔嫣问道。
夜无涯放下茶杯，长长叹了一口气，“只是有些累，天大地大，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夜大侠武功高强，想在哪里都可以，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能够拦得住你的人并不多。”
夜无涯没有理会崔嫣的揶揄，又道：“你倒是好兴致。”
崔嫣道：“这世上没有谁活得轻松，穷人为了生计而活，富人为了财富而努力。寒门士子为了金榜题名悬梁刺股，名门清贵为了家族兴衰发愁。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你觉得自己的日子艰难，那是你没有见过比你更艰难的人。”
“好一个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如醍醐灌顶。
“尽人事，知天命。”
“你为何而苦。”夜无涯问道。
眼前的女子，平静的眼眸如同一潭水，清澈却没有一丝波澜，就像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不能令她动容。
“活着。”她之想活着，不管是现在妥协于崔浩然还是之前在萧钰面前示弱，她想要的，都只是活着而已。
活着。夜无涯忍不住心中一动，眼前的这个女子和自己何其相似，只是，这个女子更加淡然。
“明天诗会，小心些。”夜无涯提醒道，想到明天等着她的陷阱，他心里没由得一阵烦躁。
眼前的风华无双的女子，生活在这后宫中当真是可惜了。
“我会小心。”
崔嫣抬眼，银质面具遮住了眼前来人的脸，看不清面具下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