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君一身云纹黑袍，发及腰际，懒懒地散在身后，尾部由一条黑玉缎带松松系着。
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却感觉他应该长得清冷模样。
唐瑜想，这个人自己一定是熟悉的，他的呼吸，他的眼神，都是那样令她想去亲近，想去信任。
她正想再问一些什么，眼前一晃，所有场景在那一瞬间如数消失。
“照你这样说，那鬼君倒是神秘的很。”凤息将唐瑜从地上扶起来，为她拂去肩上尘土，“你这一遭倒是走的奇妙，可害我好找了。”
待唐瑜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脸担忧的凤息了。仿佛之前的所有，素禾，慕迟，鬼君，都是彼时的南柯一梦。
回过头去，早已出了厉鬼道好远，眼前望不见尽头的，是不知深浅的堕仙道。
好久未听的回话，凤息抬眼瞧她，却发现唐瑜正一愣一愣地盯着自己看。不禁莞尔，“怎么了，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唐瑜各种角度，忽然抬手捏住凤息的脸，蹙着眉头啧啧道，“太像了，感觉实在太像了。”想了想，又愤气摇摇头，“不对不对，不像。只是呼吸和眼神，仿佛是一个人。”
凤息看着她直发愣，觉得脸都要被她捏坏了，无奈只好去捉她的手，生生拿下来，叹了口气，“好，那你说，究竟是和谁相像。”凤息眼角弯弯，“莫非是你口中那个鬼君。”
唐瑜皱着眉点点头，“不过还是不要像比较好。”脑子里又回想起那个鬼君的身姿来，“凤息你肯定要比那鬼君好看许多，温柔许多。”
凤息微微垂下眼眸，不知是苦涩还是微笑，“是吗？”
唐瑜认真道，“嗯，凤息你是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
凤息失笑，“如此在你心中，也是甚好。”
身边重新有了凤息的陪伴，不禁又是信心大增，唐瑜整了整心态，与凤息并肩站在一起，“我们走吧，前方就是堕仙道了。只要过了这一劫，火凤就在眼前。”
举目望向看不见尽头的堕仙之路。公子，等着阿瑜，阿瑜一定亲手将紫神玉取到手，从今往后，再也不离不弃。
***
堕仙，仙人永堕，妖鬼称臣。
世间每一个生灵，若是所处之地不高跌落下来，疼痛与折磨或许可以接受。可若其达到一个巅峰，吃的是花茎素叶，饮得是甘泉露水，修的是长生之道，从而坠落，那便可是深不见底的渊谷。
一旦坠落，四面楚歌，无路可逃，永生永世万劫不复。
去往堕仙道的途中意料之外一路畅通无阻，仿佛眼前等着的不是千难万险，而是通往光明之路。
“说来我也觉得奇怪，当时忽然进去又是忽然间便出来了。”唐瑜走在凤息身边，仍然有一句每一句说着方才在玄墟的经历。
“这事着实让人费解，我寻到你的时候，你虽躺着，却是安然无恙。”
唐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眼去看身边的凤息，“怎么感觉走了许久未听得见任何风声，我们可是还不曾进入堕仙道？”
凤息皱了皱眉，忽然止住了脚步，唐瑜随之牵住了他的袖子，身影停滞下来。隐隐约约似乎可以感受到莫名的紧张，唐瑜下意识退了两步。
淡漠的声音缓缓传来，“或许，我们早就已经进来了。”
语毕，只见着凤息顿了顿，缓缓抬起手，比指划过眼前，忽见得他凝眉一挥衣袖，在空中霎那闪过一道白光，只在那一瞬间，周围竟登时如数换了另一幅相貌。
唐瑜赫然瞪大了双眼，倒吸一口冷气，这……
只是蓦然间的事，如今脚下踩着的不再是之前虽硬却平坦的黑土地，而是崎岖坑洼的怪石铺成的弯路，周围不再是空无一物的乌黑峭壁，取而代之令人毛骨悚然的火柱子，无数条烈火交相缠绕着，仿佛接近便是死。
背后的峭壁上滚动着源源不断的岩浆，也不知自何处从上往下而来。再往眼前看去，不禁叫人心下生寒，想来方才若是他们再往前走个几步，估计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掉进这万丈岩浆深渊的，都无从知道。
抬头便是望不尽的未知恐惧，周身的火柱靠近一分便成了火灰，眼前翻滚冒泡的岩浆，火红燃烧，宛若池中浴有凶恶火龙，不料何时会庞然跃起，吞吐烈焰，将这里烧成灰烬。
这会儿再看身后，茫茫迷雾，浓重的雾霾不知何时已然覆盖了来时的方向与脚印。
让你进不能进，退也退不出来。
如斯恍若才为名副其实的炼狱。
“想，想不到我们竟是这般不知不觉中进来了。”
唐瑜微微喘着气，言语中带着不可思议与一点侥幸，“想想若是我们方才再后知后觉走下去，那真是连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凤息弯弯嘴角，“我也不会让你再走下去的。”
唐瑜闭了闭眼睛，深呼吸，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睁开眼眸又大着胆子仔细观察了周围，“如今想来怪不得堕仙道如此平静，原来我们早被迷了眼睛，果然它的可怕之处是叫我们死都不知为何死的。”
“嗯，这回聪明许多。”凤息浅笑，复又微微蹙眉，“可只怕是有人故意如此，在这里设下法阵，就等着我们入套了。”
唐瑜忽然觉得心里一紧，抬头去看凤息，“这么说来，我们莫不是真要死在这里。这里是三道中的最后一道。”她顿了顿，眸中泛起光芒，“只是到如今我是不会想要逃走，即便，真的要死，我也一定到得到那颗紫神玉。”
凤息低眸，声音微微不稳，“那紫神玉真的对你那么重要？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唐瑜笑了笑，带着稍稍苦涩，“要么我得到它，要么我便死在这里。我不会痛苦，公子，也不会痛苦。”
空气中仿佛停滞了许久，凤息久久看着眼前的女子，面容娇美，红唇轻抿，带着一丝让人不容忽视的倔强。
她像是真的长大了，能勇敢直面自己的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会学着去争取。
“那，我呢？”
那几个字恍若从凤息口中生生挤出来。
唐瑜一愣，凝眉看他，半晌没有出声，接着她微微笑露出浅浅的梨涡，“凤息你自然要活着出去。无论我是生是死，你，都要活着出去的。”
凤息一时动容，不禁抬手去拂她额前的发，他的眼底藏进了倾世温柔，“傻瓜，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一个人活呢？”他浅笑，把悲伤藏进眼底，“我们两个人都不能死，拿到紫神玉，然后一起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