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深吸一口气，眼底藏着碎冰，淡漠地开口，“公子虽然素来淡薄，不喜世事，却如何都不是无情的人。所以，当你说只想我们在一起就不管他人死活，他如何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是其一。”她凝眉看着眼前男子此时的眼眸，继续说下去，“公子如今虽然是一缕魂魄，瞳仁呈琥珀之色微微剔透，可我每每看他，总能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可是你没有。这也是让我坚信的理由，其二。”
“还有最后一点……”唐瑜说到一半，脸上湿粘的全是泪水，“我若问你，我不知他为何不让我喊他义父，你可知道么？”
‘白司离’一顿，继而不动声色地摇摇头。他只知道，在白司离与唐瑜这一世的过往之中，眼前的女子是一贯叫白司离公子的，他只知道他们的过去，却无法得知那白司离的记忆。
唐瑜的眼前仿佛忽然出现白司离很不开心的皱起眉头，扣起手指敲自己的脑门的样子，微嗔道，‘阿瑜，说了多少次不准喊我义父，你若再喊一次，我就用你来喂养我这满山梨花。’
她确实也不知白司离为何从小就不让自己喊他义父，可她记得很清楚每每自己叫错，白司离不开心的模样，不悦地皱着眉，着急又无奈的纠正她。
可方才那个白司离，自然是全然不明所以的。
唐瑜流着眼泪，弯起唇角，“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
听完她这一番解释，‘白司离’终是勾起唇角，他的笑像雾气一样迷幻又深不可测。看着眼前的女子此时哭的像个孩子，不禁感叹这世人俗不可耐，总是被嗔痴欲望迷了眼，为情所困实在自寻烦恼。
“不错不错，你倒是情愿从美好的幻境走出来，比那些贪图一时欢愉的生灵要好得多，你可知道之前来见我的生灵有多少？千辛万苦排除险难，最后还不都是消亡在自己沉迷的醉生梦死之中。可你是第二个，你是众多来寻紫神玉的生灵中第二个走出来的。”他的笑意颇深，“六界之中可是唯有两枚紫神玉，如今仅剩一枚，你可真是幸运了。”
唐瑜恍若失神，喃喃道，“你是……火凤。”
‘白司离’的眼神忽然一凛，在此时散发出奇异的光彩，他并没有驳回唐瑜的那一声称呼，目光像是一头寻见猎物的恶兽，“可是，如今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呢，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轻而易举地过关吧。”他啧啧道，“小姑娘家还是太天真了，之前的那一位可是受了不少折磨才抽身而退，我又怎么好意思让你悻悻而归呢。”
唐瑜猛地抬起眼来，‘白司离’不知何时早已脱离了禁锢，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她的心登时一落，他的笑让她心底一片森森寒意。
“怎么了小姑娘？在妖魔道的时候你不是做的很好吗？信誓旦旦，誓死要拿到紫神玉的样子我到如今还忘不了。”
“你……那个不现身的老人也是你？”
“呵呵，我谁都可以是。”
唐瑜动了动嘴唇，竟是已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司离’的笑妖媚蚀骨，竟是叫人不寒而栗，他伸手往空手一指，转瞬一柄耀眼的长剑便在他的掌中。
唐瑜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下意识的反应让眼前的‘白司离’又是微微一笑，“不要害怕，我从不杀人，来这里的人都是死在自己手上的。”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恍若来自地狱，唐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硬着，一时说不出一句话。
‘白司离’上前一步，他微微透明的瞳仁在此刻忽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数看进唐瑜的眼睛里。
唐瑜整个人便是一凛，只见’白司离’手中的长剑从容地递过去，而她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接过，然后便不受控制地握紧。
‘白司离’的目光闪烁着，比任何时候都要妖冶，都要蛊惑人心，“来，你杀了我，杀了你的白司离之后，你心心念念的紫神玉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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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此生最美好的愿望是什么，你最想守护的愿望是什么，就亲手粉碎什么。
最初是想这一生都与他在一起，如今仅有的心愿不过是让他好好活着。如果可以宁愿让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如此真心，怎么忍心亲手杀他呢。
如何忍心……
唐瑜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连整个身子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眼前的‘白司离’面目清俊，眉眼带笑。
犹记得刚摘下他面具的时候，天人之姿让自己久久难以忘怀，他如今是那样熟悉而又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晃眼，就像真的是自己如今爱着的他，宠溺的眼神，嘴唇微微动着，喊着她的名字。
“阿瑜，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好怀念从前，怀念你在花凉山总是围着我转的日子，那个时候还没有别人，谁都没有，就只有我和你。”
‘白司离’温柔地看着她，仿佛方才的一切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此时他扮演她心心念念的白司离，而面对如今手中执剑的她，他的脸上亦没有半丝畏惧，恍若当下面临的不是她将亲手了结他，而是素日往来，斟上一杯茶，谈起旧时的美好时光，他平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向往，“闲暇时日，你在屋内看书，我在后院的竹林抚琴，你不喜欢琴，可是你的棋艺却很好。”
“别说了……”
唐瑜深深闭起眼睛，一字一句道。
“刚开始的时候总是轻而易举地赢你，可是越到后来你就越发厉害。”‘白司离’勾起唇角，脸上是不多见的幸福之态，“你知道吗？每每我从白华山回来，最期待的就是与你下一盘棋，看看这一次回来我又能在多少时辰内赢你，还是终有一天，你能赢我了。”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贝齿咬破了嘴唇，鲜血霎时溢了出来，充满口腔，那种独有的铁锈气息让人作呕，只觉得那人说的种种回忆直让自己喘不过气。
唐瑜感到眼前一黑，头晕目眩，费劲力气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胸腔内一阵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