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英现在都不叫我小可,直接称呼为“她”了。
我站直了腰板,目光直视着陆月英,不卑不亢地跟她解释。
“陆阿姨,我没有要打她的意思,但是她先对我动手,我总不能站着让她打吧?”
陆月英皱了皱眉,看我的眼神里再没有以前的那种慈爱,像是见到了一个衣着寒酸的乞丐一般,就差掩着鼻子往旁边跑了。
“颜可馨,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大小姐了,能不能把你的性格给收敛一点?不是所有人都是你打得起的,今天你敢打小佳,那下次是不是连我儿子都要打了?”
我打她儿子?这是什么逻辑?说得好像我就是个爱惹事的人一样。
见我只是轻微皱眉,没有反驳她,陆月英就将一直缩在她身后的霍佳儿拉了出来,脸上写满了心疼。
“哎哟,你自己看看……这都打成什么样了?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小佳被打成这样,我看着都心疼……今天我一定要为她讨个说法,颜可馨,你要给她道歉!”
我的眸光愈加黯淡,甚至已经开始变得冷冽起来,我静静地盯着陆月英,看着她现在那张有点刻薄和市侩的嘴脸,突然感觉十分陌生。
“妈,你出去行不行?我说过了,我的婚事不需要你们来插手,你喜欢霍佳儿,那你自己把她娶回家,反正我是不会跟她结婚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江枫很生气,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了,一瘸一拐地朝我这边走,我连忙上前扶住他,江枫倔强地推开我,不让我扶他,然后拖着受伤的一条腿走到装可怜的霍佳儿面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朝她开口。
“你今天给我听好,我不喜欢你,不仅是不喜欢,而且还很讨厌,我讨厌你对我死缠烂打的,还讨厌你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面前,跟个苍蝇似的,让人恶心,听见了吗??”
“啪!”
我一个晃眼的功夫,那边江枫就已经挨了一个耳光,是陆月英打的。
“胡闹!小枫你自己看看你这德行,现在这个还是你吗?你好好看看,颜可馨现在有什么?她除了一身的坏脾气,连你生病的时候都照顾不好!”
“……那边跟西斯的总裁暧昧不清,这边还说要跟你在一起,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现在你为了那个女人,竟然这样跟自己的未婚妻说话,你是猪油糊了脑子吧?”
陆月英的一番话让我有种好像自己被人扒光了,扔在大街上被各种异样眼光鄙视的感觉。
原来物是人非是这么个感觉,我有地位的时候,哪怕自己离过婚,还没有父母管教,陆月英都说要我跟他儿子好好培养感情,以后常来他家玩。
现在我一无所有,就是个普通的离异妇女,在他们眼里就没有了任何商业价值,如同路边草芥一般的存在。
我苦笑一声,张了张嘴,想反驳她,却发现她说的都很对,我对她的话没有异议。
江枫却不像我,他还在为我说话。
“就算她一无所有又怎样?我只知道我喜欢她,我能包容小可的一切,哪怕她什么都不会,只要她陪在我身边,我就高兴……”
“妈,你现在这样诋毁小可,但是几个月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那时候你还说让我加油,早点把小可娶回家,现在呢?你又要我娶霍佳儿?我的幸福不是你拿来交换利益的工具!”
“你……”
陆月英气得不行,伸出一只手指来指着我俩,转了两圈,最后颤抖着放下了。
“我是在为你好,她到底喜不喜欢你,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一点数吗?你的心思太单纯,迟早有一天要栽倒在她的手里!”
“不行……今天我说什么都不能让你跟她在一起,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要么你娶了小佳,我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要么你就没有我这个妈!”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有些懊悔自己这么冲动过跑这边来了,陆月英这是铁了心让我不要跟江枫来往,与其让他在亲人跟我之间两难,我还不如趁早退出,替他做了这决定。
“陆阿姨,您说得对,我现在一无所有,根本配不上您的儿子,所以我以后不会来打扰你们了,今天我就是来看看他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至于打了霍佳儿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不认为我做错了,因为从小我就懂得一个道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现在来看谁是谁非,这些都不重要了。”
“小可,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江枫愤怒地掰过我的身子,对我的表情第一次带着凶狠的意味。
“难道你以为我这些天对你说的话都是放屁吗?老子家里又不缺钱,不需要靠他们霍家来壮大规模,我只在乎你,我说过,给我时间,我会铲平咱俩结婚路上的障碍……”
“算了吧江枫,我很累了。”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
“你总觉得你给我的是爱,可是这些天我并没有因为你的爱而变得有多开心,我需要的是一个平静的港湾,不是现在这样吵吵闹闹的生活。”
“跟你在一起这些日子,霍佳儿,你的家人状况不断,我真的很烦啊,这些证明了什么?证明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你不是我想嫁的那个人,懂了吗?”
说完这些话,我总感觉自己鼻子有点酸,但我没有哭,眼睛一直都很干涩。
我扫了一眼在旁边表情已经明显缓和不少的陆月英跟霍佳儿,嘴角的弧度再次上扬,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笑容有多苦涩。
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我拿出了刚刚那把钥匙,还带着我的体温。
“喏,钥匙还给你,我自己还有钱,可以去别的地方住,你就别指望能跟我结婚的事了,说真的,我跟你认识了二十多年,那么久我都没擦出什么火花来,更别说这几个月了。”
“我不喜欢你,听见了吗?”
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我不顾江枫僵硬的身体,将行李箱拿了出来,潇洒地离开。
后边江枫还大声说了句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有尊严地从他们面前离开。
我什么都没有了,但尊严必须要。
走出医院,我回到自己的车里,窗外暮色茫茫,像个蛋黄一般的太阳裹着粘稠的云,静静地躺在西边的天上。
我突然很想抽烟,却只能惆怅地坐在车里,望着天空发呆。
后边的路,我该怎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