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沄衡本来和冷香演戏演着,这正是高兴的时候,这蓦地皇上就直接蹦出来了,封沄衡还觉着有些尴尬,下意识是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冷香,见着冷香倒是并没有太过惊愕失措,心里头这才是放心了些,拱拱手,“皇祖父,不过是些许小伤罢了。”
德亲公主却是跟着摇摇头,“皇兄,依着德亲看,这伤口儿可是不小,且还深着呢,就怕是会留下疤痕。”
留疤?封沄衡也是跟着一怔,他倒是不曾想过会留疤,也是心里头下意识觉着有慕云墨在,应当是所有的伤都不是事儿了,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微微皱了皱脸,只觉着脸上的伤口都开始生疼得紧了,当下也是偏过头去,有几分可怜巴巴地看向慕云墨。
慕云墨看了一眼皇上,松开扶着德亲公主的手,微微上前几步,走到封沄衡身边儿,封沄衡当即就乖巧地蹲了下来,与方才配合冷香得不同,此刻当真就像是个小孩子见着了长辈一样,慕云墨细细看了看,又借着手帕微微验了验伤口,也是微微摇摇头。
“先好好儿将养着看吧,这伤口颇有些深,还是伤在脸上,在外头迎着风雨的,就是凝肌玉露散也说不好了,只能一日日慢慢养着,没准儿还是能彻底恢复原样的。”慕云墨如实说着,语气里头也有几分惋惜可怜的模样。
冷香听着就是顿了一下儿,抬头有些惊疑地看向慕云墨,见着慕云墨说得一脸正直,便也不再开口说话,继续帮封沄衡将剩下的药都给涂好。
慕云墨的话音落地,皇上当即也是拧紧了眉头,竟然是如此严重?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怕是封沄衡日后就要顶着这么个狰狞的疤痕了。
看着皇上脸上的怒意,封沄衡便是摆摆手,忙道,“没事儿的,皇祖父,些许小伤,无伤大雅,孙儿堂堂八尺男儿,还怕毁了容貌不成?!”
慕云墨也跟着抬头去看皇上,这还是她从被掳走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皇上,看着好似确实是比以前清瘦了些,如此挺立站着,倒是还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者模样,慕云墨微微叹口气,这般硬是靠喝药撑起来的身子,其实只怕是虚弱得紧了。
皇上看了看地上已经是疲惫不堪,闭上眼,也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的曲水儿,眸子沉了沉,抬眼将在场不少姑娘的脸上的神情也都打量了一遍,多都是看着封沄衡脸上的伤口有些又惊又怕又忧又惧的样子,到底都是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何时见过人脸上如此一大道疤痕,京城里头的公子哥儿们对自己的脸也都是一个比一个保护细致的。
封沄衡这张脸,如今实在是可以算得上是破相毁容了。
就连是德亲公主看着都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很是有些歉疚的模样。
倒是慕云墨和冷香两个人还算是冷静淡定,毕竟是多出门在外见识过的,江湖之上刀光剑影,冷香曾经随着避世谷的人出门办事的时候,满脸刀疤得都见过不少了,更不说如今只是简单地被挖了一下儿,在冷香眼里头,其实这样实在还能算得上是清秀了。
皇上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眸子动了动,最后将目光落在地上的曲水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德亲公主站出身来,“启禀皇兄,六皇子侧妃方才忽然出血不止,叫来太医一瞧,才说着可能是误食了大量红花,日后都不能再生育,所以才大受打击,刺激深了,只怕是一时有些神志不清。”
“好端端的,哪儿来的红花?”
“这,皇妹也不大清楚,这准备膳食的都还是亲自从宫里头请出来的御厨,这同桌的姑娘都不见出事,只怕是在外头不小心吃了些什么了。”德亲公主清声道。
皇上看着地上躺着毫无形象,浑身上还都沾染着血迹,头发乱成一团,被丫头扶着靠在怀里,实在是再无半分以前温柔贤淑的模样,当下也是有些头疼,隐约透出几分嫌弃来,但是这到底还是文恭候家的女儿。
在场的姑娘们这也是都齐齐低头不语。
冷香给封沄衡上完药,封沄衡轻咳了两声,想要打破这个尴尬的氛围,“皇祖父,您也来了,用了午膳没有,不如一起用午膳吧。”
这个时候,还想着吃饭?!
皇上就是怒瞪向了封沄衡,恶声恶气地道,“一顿不吃,你是能饿死吗?”
慕云墨听着也是忍不住有些想笑,这话虽然是欠打了些,但是确实是最快最有效转移皇上注意力,缓解一下这般凝滞气氛的法子无疑了。
封沄衡瘪瘪嘴,“孙儿是饿不死,孙儿只是担心这儿还有这么多小姐姑娘们,还有王妃怀着身子,饿着就不好了。”
皇上这便是顿了下,将目光落在慕云墨如今已经隆起的小腹上,甩甩手,也是脸色不大好看,“好好儿的一个游园会,硬是办成了这个样子!”
德亲公主听着,连忙跪下,“皇兄息怒,都是皇妹能力不济。”
“朕不是说你的意思的。”皇上也是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地上的曲水儿,甩手离去了。
这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封沄衡还忍不住在原地挠了下额头,“皇祖父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慕云墨垂了垂眸子,只怕皇上最开始也是抱着期盼开心和热闹的心思,想要过来看看自己的儿孙是不是挑到中意的姑娘 了,结果来了,才见着是自己的一个儿媳妇儿正在发疯,还将自己唯一的孙儿给抓伤了,只怕心里头烦恼得紧了。
德亲公主叹了口气,站起身子来,也是颇有些无奈,“罢了,先把她扶起来,扶到后面偏殿去躺着吧,去通知六皇子一声儿,让他过来将人接走吧。”
曲水儿身边儿的丫头现在也还是惶恐着,但是也不敢耽误了,当即是扶着曲水儿要起来,只丫头在地上也是跪坐着许久了,曲水儿全身心都压在她身上,也实在是有些艰难,德亲公主看着,便是挥手让边儿上的丫头去帮忙。
边儿上丫头过去刚伸手扶着了曲水儿的胳膊,就见着曲水儿猛地睁大了眼睛,手上摸到自己散在一边儿的簪子,抬手就是朝着这丫头刺了过来,丫头惊呼一声,忙是往后退了两步。
慕云墨拧了拧眉头,看着曲水儿眼睛里头通红,俨然是癫狂之症太过了些,曲水儿还很是警惕地捏着手里头的簪子,簪子尖端处极为锋利,似乎轻轻一戳,就能在人身上扎个洞出血一般。
冷香将凝肌玉露散收好,这些丫头都是些不会功夫的,当即看了看慕云墨,见她点点头,自己便上前去,动作 极快利落地将曲水儿的手反捏了起来,死死地压在她身后,拧着将人直接就给提了起来,曲水儿脚下还有些踉跄,此刻被冷香提着,却是毫无反抗之力。
虽是没有了反抗之力,也癫狂了,但是曲水儿也能清晰地知道是冷香将她给牢牢捏着,一双猩红布满红血丝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冷香,好像是恨不得要将冷香生吃了一般,冷香虽然不怕,但是到底还是有几分膈应的,更不说曲水儿现在身上还混杂着一股血腥味儿,实在是有些惊悚,当即也是偏过头去,不去看冷香。
冷香偏头示意边儿上的丫头去拿个绳子过来,丫头忙是跑下去,拿了段儿绳子上来,“绑住她的手。”冷香干脆利落地道,这也是最干脆利落的法子。
丫头这也就不敢耽误,但是想着方才曲水儿的样子,心里头又忍不住有些惊慌害怕,手上的动作都忍不住带上了几分颤抖,哆嗦着好是半天才打了个结。
冷香这才是放开了手,示意丫头将人送回去就是。封沄衡在一边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见着情况总算是稳定了下来,就朝着冷香招招手,示意他有话要说,冷香便也转步走了过去。
那丫头是虚虚地系了个结,没了冷香擒拿的掣肘,曲水儿使了些力道,两下就将那绳子挣脱了,一手推开旁边儿的丫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气力,猛地举起自己手中的簪子,冲着慕云墨就去了。
两人本来离得也不是很远,慕云墨身边儿的德亲公主拧紧了眉头,慕云墨倒是不慌忙,往后连着退了几步,喊了声,“青松!”
路口处忽然显出一个黑色身影来,点脚上来,几步就到了眼前,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的功夫儿,那人就已经一脚踹在了曲水儿身上,曲水儿径直就飞了出去,最后跌倒在地上,头一歪,这下是真的彻底晕了过去。
南絮拧了拧眉头,青松,这怎么直接将人给踢飞了?若是出事儿了,该如何是好?
待是定睛看去,才发现这人和青松不太像。
一身黑色金线绣着麒麟踏火的纹样儿的长袍,头发只简单地用发带高高束在了头顶,身姿修长如玉如松,看着背影,南絮猛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