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里头噼里啪啦摔碎东西和皇贵妃一直怒骂不停的声音，花宴瞪大了眼睛，微微往后退几步，看着皇上负在身后的手已经紧紧地攥在一起，露在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花宴垂了垂眸子，遮住眼中的笑意，默然不语，只等着皇上的动作。
不知道里头又是说了些什么，皇上终于是再忍耐不住，抬脚猛地直接一脚就踹开了宫殿的大门。
“砰！”
忽然传来的巨响，在这本来就沉寂的宫里头隐约还能听到些回响。
里头皇贵妃的声音也是戛然而止，看到皇上怔了怔。
皇上冷冷扫了她一眼，负手转身就阔步离开了，皇贵妃忙是跟着追了出来，皇上已经大步跨出了殿院大门，看到边儿上的花宴，皇贵妃的脚步才猛地止住，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猛地就瞪了过去！
花宴微微福福身，“臣妾见过皇贵妃娘娘。”
“你竟然算计本宫？！”
花宴有些惊奇地拧了拧眉头，似乎是觉着皇贵妃这话说得实在是让人有些疑惑又有些震惊，“这话从何说起啊！这下了宴会，臣妾正陪着皇上散散步消消食，不经意就走到了贵妃娘娘的宫里头来，皇上是想来看看皇贵妃娘娘和娘娘肚子里的龙儿的，这谁知道皇贵妃好像是自己有事情在忙的样子……”说着，花宴便是有些可惜地看了看皇贵妃。
虽然话是说着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是花宴脸上却是连演戏都懒得演了的，拧起的眉头，挑了挑，然后缓缓松开，化成是一抹浓烈的笑意，“皇贵妃娘娘，虽然臣妾是与您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但是皇贵妃娘娘心里头应该也清楚自己到底招惹到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一股清晰炽烈的痛意从小腹涌来，皇贵妃猛地蹲下了身子，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这个孩子本来就怀得艰辛，就算是怀上了，也都是一日日精心好好儿保养着的，才得以勉强康健至今，但是此刻三番五次打击而来，情绪波动太大，动了胎气影响孩儿是难免了的。
皇贵妃紧紧地拧着自己的眉头，脑子里还 都是花宴的话，她猛地抬起头，“都是慕云墨那个贱人！你果然就是那个贱人的人！”
强行忍着痛意，皇贵妃的嗓子极低极沉， 是拼命从嗓子里头挤出来的声音，嘶哑得不行，还带着刻骨的恼怒和恨意，在这深宫内院里，只让人觉着毛骨悚然。
花宴轻笑一声，“皇贵妃娘娘不要急着将人都遍地得这么快，毕竟她到底是不是贱人，我是没有贵妃娘娘体验得那么清楚，但是娘娘，现在蹲着地上的人是你，成王败寇，娘娘跟着皇上多年，对皇上的心意了解得肯定比臣妾们都清楚多了，娘娘不如现在还是想想，皇上会如何处置娘娘吧，臣妾还要去伺候皇上，就不跟着打扰娘娘了，告辞！”
花宴说着，就抬脚缓缓往外走，一步一步拖着绮丽的裙角，在这漆黑深夜里，也生出几分迤逦的味道来，待走到门口儿的时候，陡然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地上的皇贵妃，莞尔一笑，再抬头便是再无半句话好说，抬脚毫不留恋地大步走了出去。
蹲在地上的皇贵妃猛地跌坐在地上，边儿上终是有丫头跑了过来，伸手要去扶她，才发现皇贵妃的裙子上已经满是鲜血，这地上还正冰凉着，皇贵妃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在说了一句，“传太医”，之后，便整个人都晕死了过去。
然而，最后太医还是没有来，随之来的只有德盛公公亲自前来喂下的一碗汤药。
次日一早，宫里便传出消息来，皇贵妃醉酒过后，胎气大动，小产之际血崩，人也跟着没了。
慕云墨在王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扶着冷香在院子里头缓缓走着，头上已经隐隐有了层汗意，但是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休息，一圈儿一圈儿绕着。
冷香知道这也是锻炼着身子，届时生产的时候也好能顺利些，也不阻止慕云墨，只伸手替她擦了擦汗。
封沄衡在不远处，正低头翻着黄历本儿，封江清在一边儿听着封沄衡的话，时不时递一句话，投过去个很是有些嫌弃的额眼神儿，手里头也是正看着封沄衡送过来的刚改完的一批折子，挑剔折子的话是越来越少了，时不时看着折子，眼里头也能带上些赞同和惊喜了。
慕云墨浅浅笑着，偏头看冷香，“皇贵妃没了也就没了吧，左右她整日在宫里头也是闭门不出，在不在得，也都没什么区别。”
“我只是觉着分外解气罢了。”冷香笑着道，“她当初还跟着荣王一起算计掳走王妃，实在是让人恼怒厌烦。”
听着这边儿话的封江清偏头往这边儿看了一眼，眸子里闪过一道暗芒，往身后封笔身上看了一眼，封笔当即便是一个激灵，苦哈哈着脸，“王爷，这事儿都过去了，折腾属下得也够多了，就饶了属下吧。”
慕云墨最是知道封江清那几天把封笔折腾得极为凄惨的，这时候就是抿嘴笑了笑。
封江清轻哼一声，“本王是想要问你，封白华还没抓着？这都多长时间了。”
封笔一噎，和边上的墨隐对视一眼，墨隐清声道，“前几天刚有了点儿他的踪迹，已经回了东楚，才在江南那边儿露过面，已经让人紧追着去查了。”
这个封白华也实在是难搞定，封笔和墨隐追查着这件事儿也有许久了，也还正是头疼得紧。
封沄衡低着头在黄历本儿上还翻着个不停，似乎是怎么看都找不到个好日子，眉头也是越攥越紧。
慕云墨看了他一眼，戳了戳身边儿的冷香，“我看，还是你去挑日子吧，不然等着他找到，还不知道要翻到哪一天去了。”冷香也是有些无奈，自从昨儿个进宫之后将事情都说开之后，这成亲的日子当即就提上了日程，也开始商量着婚期。
“昨儿晚上爷爷也在看了，今儿不是也托了钦天监看，依着我说，他们无论哪个都比我们要更懂一些，且等着他们选几个日子出来，再择一个就是了，实在不必自己一日日得看。”冷香分外的理智沉着。
封沄衡偏头来看了看冷香，瘪了瘪嘴，哑口无言，低头又去看黄历本儿了。
慕云墨是不大懂这个，当初她和封江清婚期的日子，也不是她定的，此刻听这冷香说的话，也觉着分外有道理，好像是这么个样子没错，“倒是也有道理。”
封沄衡一滞，看向了封江清，猛地好似是想起了曾经封江清一个日子一个日子比对婚期的时候。
扫了一眼封沄衡，封江清将手里头最后一个折子放下，伸手摸了下儿边上的茶盏，温度正好，朝着慕云墨招了招手，“好了，过来休息会儿吧。”
慕云墨这才晃晃悠悠着走了过来，坐在边儿上，她刚坐下来，封沄衡好似也看好了几个日子，又在黄历本儿上折了个角。
院门口陆宁阔步走了进来，面色不大好看，走着走着，好似是觉着身边儿少了些什么，回头就看着林念正在门口儿，有些犹犹豫豫的模样。
封沄衡看着自己的忠心好臣子，显然心里头很是愉悦，拿起手上的黄历本，想让自己的忠心好臣子为自己也分分忧解解难，扭过头去才发现好像不太对劲儿。
陆宁牵着林念走了进来，慕云墨看了那边儿一眼，偏过头来，伸手将糕点盘子往冷香手边儿推了推，“整日张府王府跑来跑去的，你也不嫌着累。”
冷香笑了笑，“我在张府里头闲着也是闲着，过来陪陪姐姐，这都是老习惯了。”
“以后成亲了，你就不会闲着了。”慕云墨跟着打趣了一句。
林念努力让自己拧巴着的脸笑得开心讨巧些，跟着就走了过去，“慕姐姐，冷香姐姐。”
冷香顿了下儿，这小姑娘对她有些怨言不大高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主动上来叫一声姐姐可已经是许久不见了，冷香偏头看着慕云墨还在低头戳着糕点盘子，只当做是完全没听见的样子，挑了挑眉头，笑着看了过去，“林念姑娘。”
陆宁便是无奈地拧着眉头，跟着坐在封沄衡边儿上，看了眼封沄衡手里头的黄历本，刚是想要起身离开，就已经被封沄衡拽住了胳膊，“陆大人呐，又要麻烦您帮本王排忧解难了。”
封江清扫了两人一眼，眼中带上了几抹笑意。
林念见着慕云墨不理自己，也只能同着冷香说话，想着昨日易兮和陆宁劝慰自己的话，心里头认了错，现下也只能多低低头认认错了。
见着两人是相处好了，慕云墨这才插进话来。
一切便好似都这么平静了下来，街头饶春风，春风走过，夏风迎清池。
这日里刚是过了正午，楚王府就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主院里，封江清正坐在院子上慕云墨素日坐着的软榻上，眉头紧紧地拧着，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整个身子都绷在了一起。
后面，封笔和墨隐，云狰和云岫都是一边儿注意着屋里头，一边儿紧紧看着封江清，生怕是封江清一个激动情急之下，便控制不了自己了。
华瑶和孟堂也来了有几日了，华瑶正是坐在封江清身边儿，伸手拍了拍封江清的肩膀，“放心，墨丫头身体底子好，这么多大夫呢。”
是了，没错，今日正是慕云墨分娩的日子。
冷香脸色极白，她如今要注意着身份了，也不好直接闯进去产房，素来沉着冷静，此刻却是怎么也站不住，强迫着自己安静下来，站在院里的巨树边儿上，一手扶着树干，封沄衡牵着冷香的另一只手，此刻脸色也不太好看，倒不是因为太过担心，而是冷香抓着他的手实在是太过用力了，他只觉着疼得紧。
南絮端着一盆盆儿血水清水进进出出，直忙得人看得心慌。
鬼谷子早就不逼着进去时刻把着慕云墨的脉象了。
花故里和飞燕郡主一直守在京城里头没走，也正是想等着这一日，花故里捏着手里头的扇子来回不停地走着，还要注意看顾着直接被他拎了进来就在院子墙角上熬着的好几盅汤药，那药炉子前头就那么一点儿绿草，都要被花故里给踩没了。飞燕郡主初始还想着拉一拉花故里，后来发现根本没有用之后也就放弃了。
卫景牵着阮娘也是急急忙忙从卫家赶了过来，刚才还在跟老头子叫板，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下头人禀报，这就忙是跑了过来，卫景瞅了眼自家王爷的脸色，默默地咽了口口水，跟着去和陆宁站在了一块儿，默默无言，只想着要是不对劲儿，一定要及时按住自家王爷的。
……
屋里头。
慕云墨额前的汗水已经将她的头发都打湿了个七七八八，此刻都是一绺一绺地贴在额边鬓角处，面色苍白得要死，嘴唇还在不停发抖。
阵痛是从正午开始的，但是一直到了半下午，慕云墨才开始偶有呻吟之声传出。
这份同感，实在不是一般人可以容忍的。
尤其是，你心里头还分明知晓清楚这同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结束的，尤其那痛感还是一阵儿一阵儿的，中间还给你休息的时候，让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疼，那种感觉，实在是难熬。
直到又是羊水破了，鬼谷子才猛地拧起了眉头，连连在慕云墨脚心处施了几针，喊着让外头的花故里开始往里头送药。
边儿上的稳婆都是宫里头出来的极有经验的，慕云墨的身体底子一直都是经过调理的，生产起来也并不算太过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