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如封江清所说,次日一早,就是慕远京都尚未去上朝,圣旨便传到了宰相府里来,其间内容也简单明了,先是将慕云墨一顿夸赞,就是前不久闹上了京兆尹府都提了出来,说成是慕云墨为母报仇很是诚孝,其中更是提的是慕云墨是裂王府后人怡安郡主之女,半句不提慕远京之命,也算是皇上对慕远京的刻意敲边鼓了。
后面便是说慕云墨得了鬼谷子的欢喜,此番也是特意遣了花故里来接慕云墨去师父跟前呆段时间,这便是赤裸裸地鄙视了,原是圣旨里面特意还说明了是鬼谷子听闻慕云墨进京日子不顺心,特意接回去小住一段时日,这便是极为有趣了。
慕远京自然明白这就说赤裸裸打自己的脸,但是偏生皇上的圣旨是在偏帮着避世谷慕云墨这一边,慕远京这几日本就一直被风言风语地烦着呢,得了这么一道圣旨,顿时便有些难受了。
转身便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也是正听闻了这个消息, 不过与慕远京的难受截然相反的就是,老夫人显然很欢喜听到这个消息。
看着慕远京愁云惨淡地来了,老夫人皱着眉头,“你急什么,墨丫头能有出息是好事,慕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往日里你只看到慕子月,如今怎么样了?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压在一个人身上,你现下可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慕远京坐在那里,听得老夫人的话,心下有些无奈,他厌恶慕云墨不是一日两日了,每每看着慕云墨,他便想起怡安,他本倒也不是不欢喜怡安,那也是个讨人欢喜的姑娘,只是当年裂王爷每次见到他眉目里透露出来的嘲讽,着实是刺眼极了,要不是裂王府当时正如日中天,他又刚步入仕途,需要这么个助力,他何至于受那么多气。
老夫人说的道理他如何不懂,慕云墨回府一来,虽然每次撞见表面上看着慕云墨是欢喜他这个父亲,但是却是从不亲近的,慕远京自然也不会主动同慕云墨亲近。
“母亲说的有道理。”
老夫人扫了一眼慕远京,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自然也是看得出慕远京是有些抵触的,便继续道,“当年你那般对待怡安和墨丫头,她如今还能表面上亲近你就是不错了,端是看现在,府中哪个丫头是最聪明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再者,距她们及笄尚有两年,你且不许再去偏宠哪个了,都得一碗水端平,墨丫头那里,你且记着每个月去封书信寄点东西也就是了。”
慕远京点点头,“是,母亲。”
看着儿子还识趣,老夫人才继续吩咐道,“还有便是月儿那个丫头,也是往日里你宠过了,看着是个聪明的,却这么不长脑子,可不好再像往日里一样宠着了。”
说起这个,慕远京还有些头疼,点点头,没再说话,看着外面天色越发亮了,便起身告辞,离了老夫人的房间要去上朝。
在老夫人房间外的一侧角落里,慕子月忽然站出身来,看着慕远京离去的背影,面色惨白,眸子却黑沉地不像话。
一边慕子月的丫头也有些颤颤巍巍地看着慕子月,很是有些惶恐害怕的样子。
慕子月低着头,“原来父亲祖母都是靠不住的,日后总要靠我自己,我定然要他们都好看。”
另一厢里,慕云墨就没有这么悠闲了,昨日睡得晚了些,早上起来接了个圣旨, 便匆匆去了德亲公主府,到了的时候,德亲公主也起了身,显然是在等着慕云墨来了。
慕云墨看着德清公主的怀里又多了只灵性的猫儿,正窝在德亲公主怀里打着滚儿,倒是很乖巧可爱,慕云墨不由得想起那只死了的猫儿,有些愧疚,“姨母,当初那只猫儿……”
还不等慕云墨说完,德亲公主就挥挥手,“行了,当初那猫儿也是你动过手脚的吧。”
慕云墨尴尬地咳了咳,“咳咳……姨母看出来了。”
德亲公主轻轻哼了哼,“猫儿是训练过的,气急了也鲜少会去抓人。”
这么被挑明了来,慕云墨有些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德亲公主看着现在知道尴尬了的慕云墨,无奈地伸手戳了戳慕云墨的额头,“你现在倒是知道不好意思了。”
慕云墨干笑了两声,“姨母找云墨来到底是有何事?”
德亲公主伸手从边上拿过来个锦盒,放到慕云墨手里,“说起来,这是怡安当年留给你的东西,第一次见面时候没给你,是怕你只有些小手段,拿了反而成为众矢之的,如今看来,你应该能守好它。”
娘亲留下来的?慕云墨伸手很是严肃地接过了那锦盒儿,那锦盒儿是个厂长方形的,看着同装卷轴的锦盒差不多大,慕云墨心中莫名有些心悸来。
好半晌,慕云墨才伸手打开那锦盒儿,里面正是一道圣旨和一张白纸。
慕云墨微微有些愣怔,今日的圣旨有些多啊,慕云墨伸手打开那圣旨,看完里面的内容后,却是有些泪目了。
那是当年怡安郡主上奏了皇上,偷偷请下来的一道圣旨,圣旨中是若是怡安去世,便将慕云墨认去德亲公主膝下,由德亲公主认为义女,由此便能得郡主封号,也好不让府中的那些人看轻她。
慕云墨将圣旨放下,拿起另一张纸,那俨然是一张和离书,和离书上已经签了娘亲的名字,那怡安两个字看起来笔画颇轻,俨然也是怡安当时病重,拿着笔签名都已经是有些悬浮得了。
慕云墨拿着那张纸,有些酸涩,将那纸张折叠整齐放在自己随身的荷包里,又将圣旨放回锦盒儿里。
德亲公主看着慕云墨,“那封和离书,其实说不上是留给你的,大抵也是怡安的遗愿,今日我给你,你可明白?”
慕云墨点点头,“姨母放心,云墨都明白,姨母先前不拿出这些东西,也是怕我单纯落入众矢之的,我若不能自保,郡主的名头与我而言只是祸害。”
“你明白就好,你同怡安不一样,怡安当时身后有裂王府,她纯良得可爱,但是当裂王府没了的时候,她的纯良便会害死她,我不希望你走怡安的老路,直到你上了京兆尹府,我才意识到你同怡安最大的差别,那就是你知道狠心,怡安聪慧,许多事她都知道,但是她不忍心。”德亲公主说着,抚了抚怀中的猫儿。
慕云墨便坐在一边静静听着,娘亲一直都是极聪明的,但也是极为良善的。
德亲公主抿了口茶水,才继续说道,“我原先觉得你若是会些小聪明也足够了,我护住你一生就是了,便不去其他,如今看来,你能走的更远,我也有些私心,怡安的遗愿,想着你能替她做到。”
慕云墨伸手抚着那香囊,微微一笑,眸中都是坚定,“娘亲愿意和离,自然是极好的,我一定会替娘亲达到。”
德亲公主伸手揉了揉慕云墨的头顶,“你有这种觉悟自然是极好的,但是万事也不急,此番去避世谷你也好好休养身子,倒是不曾想到你还有这番机遇。”
这大概也是上一世老天给慕云墨开的一扇窗户,只是慕云墨上一世里没有抓住,还自己亲手锁死了那扇窗户。
“是,姨母。”
德亲公主这才满意一笑,“给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有压力,而是想让你明白我和怡安都好好看着你呢,宰相府不近人情,还有公主府。”
慕云墨看着德亲公主笑眯眯的,手中的动作还不停,倒是颇有种每次揉怀里猫猫狗狗的宠溺样子,有些无奈,将那道圣旨退还给德亲公主,“圣旨姨母先收着吧,想来日后能有次大用,现在我要离京,拿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德亲公主挑挑眉头,也没有推辞,收了锦盒儿,“你知道这件事就成了,你的身份也是金尊玉贵的郡主,也是半个皇室中人,万事不可太委屈了自己。”
慕云墨笑着点点头,德亲公主忽然转了神色,很是打趣地看着慕云墨。“墨儿,你老实说,你和封江清那个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顿时间,慕云墨本是端着茶盏的手差点一抖,茶盏险些不稳掉了出去,有些嗔怪地看向德亲公主,“姨母!”
这么说话间,倒是难得露出几分未及笄的小姑娘该有的羞涩的风情,德亲公主便是看着有趣,忍不住继续道,“不过老实说起来,封江清那个小子也是皇兄那群不争气的儿子里面最好的一个了,你们若是两情相悦,早些让皇兄下旨也好,我看着京城中不少大家闺秀都盯着封江清呢。那群姑娘们可是……”
德亲公主还没有说完,慕云墨便有些坐立不安了,德亲公主最后还是好生将慕云墨打趣了一番,才放了慕云墨走。
这一日里,慕云墨又回府好生整理了一番,慕远京,老夫人还有慕归妍都好生来依依惜别恋恋不舍了一番,花故里跑来蹭了一顿午饭后,两个人终于是踏上了去江陵城避世谷的路。
说来,慕云墨走的时候,回头还看到了封江清,只是两人中间隔了个坚硬的花故里,慕云墨看着封江清憋屈的脸色,偷笑了两声,放下了马车的帘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