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柳尧岑便干脆是放弃了勺子,径直将一碗药自己喝了下去,然后以口渡给南絮。
…………
这厢里在喝着药,荣王府也是急急忙忙一团。
柳贵妃喝了陈太医开的药,此刻肚子倒是没有那么疼了,只是还隐隐作疼着,似乎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肚子里的蛊虫。
方才陈太医说的话,她都听见了,现下便是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
封白华还是去找了北疆公主来医治柳贵妃。
此刻北疆公主正是把了脉,又取了柳贵妃指尖一滴血,一边北疆公主随身的丫鬟便递上来一个小罐子,北疆公主打开那小罐子,罐子里正是一只通体黑色趴着一动不动仿佛是睡着了的小肉虫。
那小罐子一打开,就涌出股诡异的味道来,封白华几不可见得蹙了蹙眉头,不动声色间离北疆公主远了些,但是北疆公主却仿佛是什么都没有闻到一般,面色如常,甚至是眸子里隐隐透出股兴奋的感觉来。
北疆公主将柳贵妃的指尖血喂给那小肉虫,只见那小肉虫身上的黑色顿时便轻了几分,北疆公主也是心下松了些,但是不过是几息的时间,那小肉虫本来一动不动,忽然间就滚了起来,身上本来褪去的几分黑色此刻又恢复了过来,且瞧着便是又越发浓重下去的趋势。
那小肉虫在小罐子里不停地四处乱滚着,放在桌子上的小罐子,若不是北疆公主眼疾手快扶住,此刻只怕早就被这小肉虫闹翻了去。
北疆公主看着这幅情景,脸色也有些焦急,伸出右手,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指尖,将鲜血滴在那小肉虫的身上,小肉虫仿佛也是闻到了北疆公主的鲜血的味道,扬着嘴就去接那鲜血,北疆公主喂了很有一会儿,直到那小肉虫瞧着是喝饱了,不再动弹的样子,北疆公主才收回手,将罐子又交给一边的婢女,脸色很有些沉重。
“正如陈太医所说,母妃体内的蛊虫着实是霸道,北疆的古法恐也危险,并不是没有取出那蛊虫的法子,只是若是有一点不小心,就恐怕会直接当场损了母妃的性命,风险实在太大,不到一成,且就算是运气好,运用古法能取出那蛊虫,但是只怕母妃日后也会落下个缠绵病榻再难起身。”北疆公主伸手接了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捂着自己流血的手指。
方才那小肉虫正是每一位北疆修炼邪医的修士都会养的药虫,均是修士运用自己的鲜血从小养成,最大的功用便是试毒,吸毒之效。
因着养那药虫是经过层层处理的,所以那药虫对于有些毒物便带着化解之效,许多人中毒,只消将毒血逼迫至一处,然后放了这小肉虫去吸掉那些毒血,便并无大碍,但是必须是这药虫能化解去的,因着药虫去吸那些毒血的时候,会将自己的唾液沾染到伤口处,有清洁识别之效,若是不能化解,那些毒血便会有加倍毒性之效,被药虫再注入人的体内,后果便是会更加严重。
柳贵妃自己躺在床榻之上,也是面色复杂,看着一边沉默下来的封白华,便是不知晓说什么好,她自己儿子的雄心,她尚且是只晓得,此次若不是她种蛊,事成之后,定然能剥下封江清一大层皮来,而如今……
正当这边柳贵妃垂眸想着,封白华已经是拿了主意,“母妃不必难过,日后的机会自然有的是,也不必拘泥于眼前这些,儿臣这就去找柳尧岑,让他放人,母妃身子要紧。”
事已至此,痛快些救了柳贵妃,尚且能让柳侯府日后对自己更加忠心耿耿,尽心竭力去办事,多犹豫些,只怕还会与自己的母妃,外祖家产出嫌隙隔阂来,孰轻孰重,封白华还是能分辨的,再者这两个人本也就是无心而来,只当这机会没发生过就是了。
封白华安抚着也拍了拍北疆公主的手,“今日大婚 ,教公主委屈了,本王去去就回。”
北疆公主扬唇一笑,摇摇头,“不要紧,王爷快去吧,我会照顾好母妃的。”
封白华自是也露出个温柔缱绻的笑意来,点点头,转身便出了房门。
……
等封白华到了这小院里,正是看见柳尧岑坐在床榻边上,而床榻上的人正是慕云墨身边的那个丫头,那丫头面色没有一点血色,脖颈间还有些青青紫紫的痕迹,而手腕上还缠着一层层的纱布,屋子里也还有没有彻底散去的药味。
“柳尧岑,这还不到一日时间,你怎么就将人折磨成了这个模样!本王让你将人关好就成,可没有容许你将人如此折磨!你这往后该如何向长安郡主交代!!!”封白华此刻也是带了些怒气,素日温润的脸色此刻半点笑意都没有。
此刻已经是接近傍晚之色,柳尧岑本独自坐在床榻边上,瞧着床上那人安静睡着,沉静的容貌,常年腥风血雨的心思也定了定,正是心中安稳的时候,便听到了封白华的声音。
愣了愣神,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心,柳尧岑这才站起身来,抱拳行礼,脸上又是那副含着笑意却是三分嘲讽的模样,“王爷何必怕,不过是个丫头,过两天伤养好了,再送回去就是,索性科举完,怎么也还要个把月。”
封白华一甩衣袖,“不需要个把月了,长安郡主对本王的母妃下了蛊虫,无药可救,你快些将人送回公主府,换了解药回来。”
柳尧岑这下就是彻底怔住了,“现在?”
封白华点点头,眼睛里也有些不耐烦,“自然,人命关天的大事,岂容耽误?!”
“两个都要送回去?”
鲜少见到柳尧岑如此磨磨蹭蹭的样子,封白华此刻心中也不大舒坦,顿时就蹙了起眉头,看要开口说什么,忽然看着这南絮躺在这里,倒是一副被照顾得也不错的样子,“你莫不是舍不得这丫头不成?!”
柳尧岑扯了扯唇角,“王爷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个丫头玩物,还没玩儿够罢了。”
这般放荡纨绔的模样,封白华的不耐烦便是又重了几分,“行了,在京城里,不比你的江湖,也收敛些,赶快将人好好地送回去,本王回府等你。”
这是半分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封白华已经大步流星出了去,柳尧岑又坐回了床边,伸手轻轻抚了抚南絮的脸庞,“小小,你就这么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柳尧岑闭了闭眼,小时候他也才不过几岁大的时候,调皮挨了父亲的打,一个人赌气出了府,也不知道是走到了京城哪个贫民区的胡同,大晚上的,一个人又饿又累,当时便是个小小的姑娘提着破旧的灯笼陪着他,给他光亮,陪他说话,直到后来府里的人寻到了他。
等到过后两天,柳尧岑再去找那小姑娘的时候,才知道小姑娘家里父母双亡,自己被富贵人家挑选进府去当了丫头,京城中富贵人家那么多,这个年纪被选去也是想从小培养,他哪里寻得找?
昨日里街上第一眼瞧见南絮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了,但是南絮却并未认出他来,也借着长安郡主这一道道,他也将人掳了回来,只是这人就真的这么怕他恨他?但是这样也好。
南絮感受到脸上痒痒的,此刻也睁开了眼睛。
柳尧岑便是收回了手,“行了,快起来吧,送你回公主府,去见你家小姐,长安郡主真是个好样的,这么快就想着办法救你们了!”
南絮便是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猛地就要起身,只是气力不支,瞅着就要摔下去,柳尧岑本来想伸手去扶,只是手还没有彻底伸出去,就又收了回来。
……
“师父!!!师父!!!师祖!!!”
慕初下了马车,就是瞧见公主府门口的慕云墨和鬼谷子,两步就跑了过来,一头栽到慕云墨的怀里,两个人之间倒是亲热,有些日子不见,倒是半分疏离也没有,反而更显亲热,许也是慕初受了委屈的缘故。
慕云墨看着慕初眼睛里的红血丝,也是心下有些柔软,伸手揉了揉慕初的头发,“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师父在,教你受委屈了。”
“没有,没有 ,我没有受委屈,只是南絮姐姐她……”慕初说着说着,便是有些顿住了。
慕云墨便是眼皮一跳,抬眼去看,正看到南絮是由着丫头从后面一辆马车上扶着下来的,虽然脸上笑得欢喜,但是显然是不对劲的,衣服瞧着也并不是南絮原先自己的衣服,身量有些地方还有些不大合适。
冷香和青叶便是眸子酸了酸,两步上前,接过人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往府里走,“先去好好休息吧,过会儿我就去看你。”慕云墨柔声安慰道。
南絮这便点点头,往府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