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慕远京将书房和政事都随着沈媛媛搬去了别院之后,大姨娘倒是一个人在相府里过得逍遥自在,慕云墨吩咐的事情,她都也办得极好,再加上相府的管家本来也是投在慕云墨名下,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更是帮着大姨娘今日空一空这家铺子收上来的银子,过两日又将那处的店铺寻了个借口,悄无声息地就给变卖了出去,相府还摆在那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实际上内里,早已经亏空了不少去了。
而这些慕远京还浑然不知,整日里呆在别院里倒是陪着沈媛媛花前月下快活得紧。
其实慕远京也远不如他表面上那般潇洒的,这次科举过后,皇上渐渐没有那么重视他了,他也是有感觉的,就譬如如今皇上跟前儿陆宁曲靖都是红人,虽然官位尚且不高,但是很明显所做之事,也不是他那个品阶职位应该做的事情,朝廷流进新人血液,也合盖如此,只是再退一步讲,林梁却也还整日忙碌着,倒是他这个宰相,竟然在年关头儿起,出奇地有些空闲,整日里上了朝回来,也并无太多政事,偶尔忽然空下来的慕远京也忍不住长长叹一口气,慕子安溜走了,他也拦不住,如今忽然空下来,竟然是觉出了万分顾忌冷清来,当真是人老了吗,这大抵也是他不愿意呆在空荡相府的原因了。
这日里,慕远京处理完了事情,正是陪着沈媛媛在屋里作画。
门口的侍卫敲敲门,进了来,“老爷,属下有事禀报。”
“直接进来吧。”
那侍卫进了来,面上还带着几分苦涩为难,“老爷,属下刚才接到消息,沈舒小姐从庵堂里逃跑了,还拿着玉佩去侯府柳侯府门口大闹,说是和柳子宴公子有过关系,后来被子宴公子抛弃了,围观了不少百姓,柳侯爷怕事情闹大了,将沈舒小姐带进去了,如今过了一晚了,还未出来。”
沈媛媛听了,手中沾了燃料的朱笔便是猛地掉在了画卷上,将方才好不容易画的一副冬日雪梅图都给尽然毁了去,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侍卫,“你说是谁?我的舒儿?这怎么可能,舒儿怎么可能会和那位什么公子扯上关系的?”
侍卫有些汗颜,他哪里知晓,“夫人,这,这属下也不知晓啊,好在当时并没有百姓认出来是沈舒小姐,只是刚巧有府里侍卫的家人从那里路过看见了,这才禀告了上来,不然这件事情都被柳侯爷压了下去,属下们也无从得知。”
慕远京也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蹦了蹦,“那柳子宴可是未来的驸马爷,沈舒……”
他说着话,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将旁边的沈媛媛也是吓得一怔,愣怔了片刻,便是伸手环住了慕远京的胳膊,泫然若泣地看着慕远京,“远京哥哥,这可如何是好?舒儿,舒儿怎么会如此。这样一来,舒儿的名声不就彻底毁了?!她日后可还要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慕远京也想问问如何是好,那柳子宴一直都极受柳侯爷的重视宠爱,此番若是搅和了人家的婚事,还是和公主的婚事,柳侯爷定然会找他算账的,如今两府都同为荣王府共事,若是闹出事情就不好了,慕远京人忍不住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沈舒是怎么回事儿,从进京以来就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比起那个慕云墨也是遑不多让了,虽然慕云墨是个让人闹心的,但是却从来不会做出这么丢面子的事情来。
慕远京看了一眼还在旁边满脸担忧的沈媛媛,眼下也不禁觉着更多了几分碍眼,当即收胳膊抽回自己的手,“眼下也只得去侯府走一趟了,只希望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事情才好,不然我也不一定能保住她了。”
说着话,慕远京就是抬脚往外走。
沈媛媛听着他很有些绝情的话,便是忍不住眸子里更多了几分震惊和担忧,当下多追上去了两步,“远京哥哥,舒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她身子还虚弱着,此刻提着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又是喊出了声,此刻便是忍不住跌倒在地上,也不知慕远京到底听没听见她说的话,脚步半点停留得也没有地继续往前走,沈媛媛跌倒在地上便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待慕远京到了侯府的时候,侯府里倒是一片祥和,似乎并未发生什么大事一般,柳侯爷还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相爷,这可真是稀客,快快快来,请上座,看茶!拿我上好的碧螺春来!”
柳侯爷倒是和气,慕远京心下也软和了几分,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些措辞,当即也是谢了两句,便道,“说来,也是我听说了侯爷昨日府里好像发生了些事情,上门来看看,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柳侯爷挑挑眉头,也不知道慕远京什么时候这么热情友善了,但是人家既然这么问了,自然还是要回答的,“昨日不过是些误会,那是宴儿故家一个远方的亲戚,从小与宴儿是兄妹的关系,她手里的玉佩也是宴儿的父母亲曾经交予她的,她也是想来找宴儿投亲,宴儿不怎么记着她了,所以昨日才没认出来,那姑娘也太着急了些,所以话,说得过于急了些偏颇了些,也教外人误会去了,我也还有些苦恼着呢。”
怎么会是这么个情况,慕远京也忍不住有些傻眼,“可是我听说,昨日上门的是个小尼姑。”
柳侯爷摆摆手,“这也是了,这不是雪灾严重,那小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她老家处雪灾还要更严重几分,也只得去尼姑庵堂呆了许久。”
慕远京心中却是还有些惊奇,若是曾经见过沈舒的人,能让那侍卫上来说,定然是经过确认了的,“那不知侯爷打算如何办?”
柳侯爷无奈抿嘴笑了下,“还能如何办,总归我这侯府里也并不差这一张嘴一份粮食,那姑娘也不小了,开了年,给她安了个好些的身份,寻摸个好婆家嫁出去了也就是了。”
慕远京这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柳侯爷倒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了过来,“相爷不是也有个后来收上门的姑娘?我记着是和那什么沈氏一起的?”
说起沈氏,外人目光里总还是那个被皇上数次责骂,亲自下旨收拾的,柳侯爷此刻说起来,虽然面上还是极力压制着,但是仍旧难掩一些讽刺,慕远京轻咳了两声,“是。”
“我看相爷倒是也极为喜欢那个姑娘,不妨倒是让两个姑娘多走动走动,也叫两个姑娘多出去走走,也都是该结婚的年纪了,是该互相帮衬着。”柳侯爷倒是说得认真。
慕远京心下正是还有几分怀疑,只是话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主动提起,便是点点头,“有机会自然。”
说着,慕远京便是陡然转了个话题,说起了近来的政事,柳侯爷挑了挑眉头,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这才是慕远京的本意,便跟着转了话题。
等很是聊了两句,慕远京才起身告辞,他转身出门,走了几步,倒是正瞧见侯府花园里一个姑娘正在闲逛,那姑娘戴着帷帽,身上穿着桃红色地长裙,一举一动之间都是熟悉的气息,慕远京便是猛地呼吸一滞。
柳侯爷见他看了过去,便是眉头扬了扬,“这就是子宴那个妹妹。”
慕远京勾着唇角,有些牵强地笑了笑,“看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姑娘。”
说起这个,柳侯爷也是忍不住有些意外的,昨日本来以为不过是哪里来的粗糙的乡下野丫头,结果谈妥了,收拾打扮出来倒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只是可惜没了头发,身段儿瞧着倒是也还不错,近来皮肤差了些,不过也不要紧,行为举止之间也是能见着其礼仪和家教之风的,可是可惜了是个尼姑没有头发,侯府里如今清一色的都是男子,这上门来个姑娘,倒是能顺手拿去联姻了,却也不错。
“宴儿那边儿虽然是个衰落的人家,但是到底是个书香世家出来的,行为礼仪上倒是都瞧着还好。”
柳侯爷的意思十分明显,沈舒也不傻,都是彼此互惠互利的,慕远京和母亲不要她,她自然能自己寻到出路。
慕远京扭过了头,倒是并没有再多看,只点点头,才顺着出了去。
慕远京一路回了府,到了府门口,下了马车, 沈媛媛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远京哥哥,那是不是我们的舒儿?”沈媛媛两步就迎了上来。
她如此焦急,慕远京眉头就是更蹙紧了几分,沈媛媛见着慕远京神情猛地变换,当即也是暗暗手紧了紧,脸上的表情更是柔和下来几分,温声道,“舒儿到底是我们的女儿,我只是心急,远京哥哥别恼。”
慕远京看了看她,伸手牵过她的手,往里走,“女儿我们还会再有的,舒儿你便忘了她吧,她如今已经不是沈舒了,她是柳府的人,你最好还是不要跟她有牵扯为好,我已经派人去布置了,你只管当舒儿意外去世了,罢了,日后再见,都是陌路人。”
这是要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了,沈媛媛当即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忍不住斥责出声道,“远京哥哥,你为何能!!”
还不等沈媛媛将话给问完,慕远京便是转过头来,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沈媛媛当即就是立马有些悻悻地闭上了嘴,低下了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她如今也能明显感受到慕远京待她态度的转变,若说之前她还能相信慕远京是真心待她极好,甚至是法子真心地喜欢她,那么现在,自从她来了别院,她便觉着慕远京待她更仿佛是养了只小宠物一般,若是他高兴的时候,便会待她极好,若是他不高兴的时候,也切记不要惹恼了他,不然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已经深深吃过亏的沈媛媛便是闭上嘴,想着等慕远京心情好些的时候,再问问,只是两人刚是往府里走了两步,门口处便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极为混乱,似乎人还撞到了大门上,又跌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声。
沈媛媛扭过头去看,正看到沈系鼻青脸肿的模样,身上也明显带着血迹,衣服更是极为凌乱的模样,显然是刚被殴打过。
沈媛媛几乎是尖叫了一声,当即就走过去扶起了沈系,“系儿,你怎么了,系儿?”
慕远京站在远处冷眼看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走过来,示意身边儿的侍卫将沈系扶起来,“你这是怎么了?不是拿着钱出去做生意吗?做生意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系咬咬牙,还不待他说话,门口便忽然跑来一队官兵,见着慕远京先是行了礼。
慕远京看着他们,脑门儿更痛了,这些人他还是认识的,这不是林梁手底下那帮捕头捕快们,“不知这位捕头上门来是所为何事?”
那捕头拱拱手,不卑不亢,“启禀相爷,属下们也是奉命来带沈系回去差些事情的,京城里私自开了个赌场,实际上做得都是些见不得人的生意,甚至还有洗钱行为,被人揭发,属下们昨日发现这赌场也有沈系的一份,特来带他回去调查,还望相爷行个方便,若是与他无关,自然会再放了他的。”
慕远京当即便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沈系,出门去做个生意,还能沾染上这种脏事,本来也不过以为沈系最多也就是去开个小茶楼去的,再来钱快些,也不过是个青楼,这人居然有如此大的胆子。
想来官兵出行,总是能惹一群百姓们围观的,此刻慕远京看着周遭围着的百姓,也只得摆摆手,“有劳捕头了。”
不过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自己的一双儿女就齐齐落到这个地步,沈媛媛当即就是一扭头晕了过去。
官兵们抓着沈系就出了去,街道上,一奢华马车的慕云墨看着眼前这一幕,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