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怎么回事儿？”皇上挑了挑眉头，伸手端着一杯茶盏，轻轻浅浅地看着底下站着的封江清，封江清脸上还带着些许疲惫之色，皇上挥挥手，示意德盛给他搬了把椅子上来。
封江清也不客气，当即就坐了下去，“我走之后，王府里那么多刺客，父皇都漠不关心，此刻倒是关心儿臣了。”
皇上喝了口茶，听到封江清的话，瞪了他一眼，放下茶盏，“你那王府压根儿就没有安生过，也是个极好的机会，看看你那王妃是不是个虚有其表的，朕插手做什么？”
“儿臣的王妃不管是不是虚有其表，儿臣都不介意。”封江清清声道。
“……”皇上无奈地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道，“你那个王妃倒是也有几分本事，后来王府不是安生了？只是这冒然出京，可不是个小罪名，京城里什么事情是瞒得住的，已经有人往上递折子了，你怎么看？”
皇上在桌案上挑挑拣拣，选出几本折子来，交由德盛递给封江清。
封江清挑眉，接过，看了几眼，无不都是些封白华一党的言官大臣们罢了，不屑地瞥了瞥嘴，“离京就离京了，谁还规定过王妃必须呆在京城里了不成？”
皇上最是拿自己这个儿子无法，“但是你那王妃上的可是战场！”
“都是本王授意的，这都是本王提前的计划，再者王妃前去都是功劳，半分拖累都没有，就算是论起来，也该是行赏才是。”封江清定定看着皇上，很是有深意地道。
这是给自己的媳妇儿讨起赏来了？
“你倒是说说？”
封江清这下就是坐直了身子，不添油加醋，也不夸大其词，将慕云墨做的些事情都说了去，慕云墨本来也做的都是于大军有利之事，不怕议论。
皇上听了也是不禁露出些惊讶之色，随后倒是也点点头，“是个不一样的，朕倒是怀疑了，这是不是慕远京的亲生女儿了，两个人怎么差的如此之远，不过当真是和鬼谷子那老头子有些相似，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徒弟。”
看着皇上并无责怪之色，封江清心下也松了松，晃了晃手上的折子，“那这些如何处理？”
皇上也不甚在意地看了眼那些折子，“都是些废话，朕一会儿让德盛去好好敲打敲打就是了，倒是你以后，叫你那王妃也注意些，凡事也不能太过火了。”
封江清将折子丢在一边儿的小几上，见着无事，自己的事情也处理完了，这才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父皇无事，儿臣就退下了。”
皇上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挥挥手，“去吧，一路赶回来，想来也累了，明日早朝也免了。”
这话倒是对封江清的胃口，封江清轻笑了一声，还装模作样地道了句，“多谢父皇。”，这才转身离开，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要跨出大门的脚忽然顿了顿，回头看着皇上，道了句，“父皇，您说，这中原里，忽然冒出个什么北疆的黑衣人，还刚好赶在这战乱天儿里，是什么意思？儿臣不是很懂，还得父皇多想想。”
皇上怔了怔，但是随即也反应过来，封江清这话只怕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大约是真有其事了，他想要叫住封江清仔细问一下的时候，封江清已然消失不见了，皇上抿了抿唇，低头开始细细思索起这件事情来了。
……
等到封江清又悠悠回到王府的时候，正赶上慕云墨上马车，仿佛是要出门的样子。
封江清骑马追了过去，挑挑眉头，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相府。”
回相府？封江清有些不解地看向慕云墨，“那么个鬼地方，你过去做什么？”
说到这个，慕云墨倒是忽然莞尔一笑，“听说父亲不是将那个沈媛媛什么的，都接回了府里，还听说皇上当初送下来的两个美人儿，还怀有身孕了一个。”
这听起来倒是热闹得紧，封江清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了。
然而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么简单，慕云墨笑意更重了些，继续道，“听说慕子安没死，如今被人送回了相府里，正是闹着呢，我怎么说也是相府的一份子，也得回去凑个热闹不是？而且当时师父给了我些治疗外伤上好的伤药，还有不少凝肌玉露散呢，都留在了相府里，刚好去了拿回来，你的伤用正好。”
说起这件事，也是当时慕云墨出嫁的时候，觉着麻烦，许多东西也并未悉数拿了，如今倒是有了用武之地了。
封江清听得也有些乐了，似乎还能想象到相府里那个闹腾的模样，当即也同慕云墨一起钻进马车里，“我跟你一道去吧。”
慕云墨笑道，“无事的，你不在王府里多歇息歇息？你饭都还没吃呢吧。”
封江清不在意地摆摆手，“还不饿，马车上也还有些糕点，父皇免了我明日的早朝，我不累。”
这人也是极为倔强的，慕云墨说不过他，便也跳上马车，索性也不过是去看看热闹。
等到两人到了相府门口的时候，也无人出来迎接，看门的小厮看到封江清和慕云墨的时候，还很是惊愕，当即向两人福福身，“小的参见王爷王妃，王爷王妃稍等，小的这就去喊老爷。”
封江清和慕云墨对视一眼，看着那小厮，就是垮下了脸，“放肆，你这是要本王和王妃在门口等着不成？！王妃回来归宁，连府门都还要禀报了才能进去？”、
那个小厮也不是什么事都不懂的，听到归宁的时候，脸皮都忍不住抽了抽，这归宁向来都是极为亲近的嫁出去的姑娘回家的说话，这满相府上下谁不知道大小姐和老爷的脾气不合，当大小姐嫁出去，三日回门的时候，都是回的公主府，如今这归您，又从何说起呢？
偏生楚王爷是个为所欲为的性格，如今这样忽然生气冷下脸来说话，小厮也是有些惶恐的，确实让人家在府门口等着也不像个事情，小厮好生思虑了一会儿，这才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王妃里面请，小的带你们到客厅里去喝杯热茶。”
封江清冷哼一声，牵着慕云墨进了府门，就是将小厮甩在身后，“行了，看你的门去吧，本王陪王妃回王妃原先的院子看看，不用你们伺候。”
小厮这就是皱了整张脸，如今相府里处处都不对，他可不是伺候他们，而且是要看着他们呐。
小厮刚是要跟上去，就是被封江清身后的封疆用剑拦着了，“王爷说了不必伺候，就不要跟着了。”
封笔也辛苦，慕云墨和封江清也不是不人道的人，索性放了封笔两天假，也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封笔听到的时候，就差高呼万岁了，然后就大步跑了，这两日正是封疆过来顶了封笔的位置。
封疆本就冷硬，此刻又拿着剑，小厮这就是再也不敢跟上去，看着封江清和慕云墨离去的背影，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抬脚拐了弯儿，火急火燎，往另一个地方去了，大抵是去找慕远京了。
前面走着的封江清回头看了一眼，唇角勾了勾，“看来，果然是有大热闹！”
慕云墨也勾唇一笑，点点头。
两人回了趟原先慕云墨住的院子，原来的下人都还将院子打扫得很干净，看到慕云墨回来，都多多少少很是有些兴奋，慕云墨笑着给大家打了赏，找齐了药，着人送了回去。
这就有院子里的下人来说话，“王妃，如今梧桐院可是热闹着。”
慕云墨挑了挑眉头，“说说。”
那下人本就是清欢院的，当下就是回道，“新来的小姨娘仿佛流产了。”
流产了？慕云墨和封江清对视一眼，那下人继续道，“还是沈舒推得。”
这可就有意思了。
两人这就起身，往那院子里去。
那梧桐院可是说得上是相府除了慕远京所住的主院以外，最好的院子了，倒是也不知道为何皇上送下来那对儿姐妹过来了。
皇上送下来的那两个美人儿，还正是对儿双胞胎姐妹，如今在相府里，姐姐就被叫做大姨娘，妹妹就被叫做小姨娘，而府里原本就如同透明人的大姨娘如今倒是更加像是隐形人了，连有个重名字了的，都不在乎，甚至是将无奈落到了自己手里的掌家大权都毫不犹豫地交了出去，任由她们哄抢，这事情慕云墨知道的时候，都忍不住给感叹一句，这个大姨娘倒倒是真的无欲无求。
不过这掌家大权倒是也好落实，自然不可能是交给沈媛媛的，毕竟皇上圣旨下了，没抄完东西，可是不准嫁进来的，这要是还能掌家，不就是明晃晃地和皇上对着干嘛？
那对双胞胎也勤劳能干，是从宫里头出来的，这些也都是一把好手，倒是也让人揪不出什么错处来，慕远京索性也就随了他们去了，这也是这两姐妹的本事了。
而握了这掌家大权，也是不知道这双胞胎明里暗里能给这沈媛媛多少难堪了，而慕远京就算在朝政之上如何能干，对这些都是一窍不通的，相府里面上的账本都做得好，慕远京能做的无非也不过是给沈媛媛买些珠宝首饰罢了，其余的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还没进院子，就听见了里面哭哭啼啼的声音。
那位小姨娘还卧倒在地上，依靠在她姐姐大姨娘怀里，边儿上小心跪着一个大夫正在为她诊脉，她身下躺着的地方已经是满满一地的血迹，慕云墨左右打量了下那小姨娘惨白的面色还有那地上的血量，心下摇摇头，这孩子想来是已经没了。
沈媛媛站在她对面不远处，还由着一个丫鬟扶着，面色为难，露出几分委屈不安的意味，眼眶里的泪水还在不停打着转，这么相比较起来，倒是边儿上的沈舒很是恼火的样子，恶狠狠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小姨娘。
而慕远京也已经赶了过，此刻就也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情况，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很是烦恼的样子，见到封江清和慕云墨过来，倒是也不是很意外，显然那小厮已经将两人过来的事情都告诉慕远京了，只是忽然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倒是也走不开了。
慕远京不理会他们，不打招呼，慕云墨和封江清自然也懒得说话，只安静站在一边儿，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差一杯茶和一捧瓜子了。
过了会儿，那大夫才起身，长叹了口气，同慕远京行礼，歉声道，“相爷见谅，这孩子是保不住了。”
慕远京也是长长叹出一口气，地上这么多血，他也想到了，好不容易的老来得子，如今就这么没了，慕远京心中自然也是百般难受，他的儿女都是死得死，没得没，仅剩下的一个慕云墨一个慕子安，慕云墨，他是指望不上了，慕子安，如今这幅样子，日后也再也难以光明正大出现在人们面前，这忽然来的一个孩子，天知道他有多么欢喜，他甚至都以为自己是不是时来运转了，上天开始眷顾他了，然而……
那小姨娘颇不能接受地看着那大夫，“不，不会的！孩子怎么会没了呢？！大夫，你再帮我看看，一定不可能的！”
慕云墨瞧着那小姨娘的动作，眸子闪了闪，轻轻叹了口气。
那大夫摇摇头，“这位姨娘，孩子已经没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流掉了，不是在下不肯救，而是实在是已经……”大夫刚才把脉的时候，就发现了，那孩子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没了。“这位姨娘还是好好休息吧，在下给你开些调理身子的药，姨娘还年轻，日后总是有机会的。”
小姨娘坐在地上，呆愣愣地坐了会儿，过了半晌，才恨声道，“我是皇上送过来的人，孩子是被人陷害没的，我一定要上报皇上，这是有人对皇上不敬，我的孩子没了，那人也休想好好活着。”小姨娘这么说着，就是恶狠狠地看向了沈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