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竟这般地狠,我的手下意识地抚到脐处,才要把那药丸掷去,手还是滞了一滞,他所说毁容之说,实是我的顾虑。
我不希望,这张脸被毁,哪怕我对生死看透,但,若是活着,我不希望是有残缺地活,即便,这张脸将让我摆脱不了替身的位置。
可,为了他,我不能失去脸,对着一个毁容的女子,哪怕,他心里对我有一丝的动情,也会厌倦吧。
这一晚,我躺在榻上,彻夜无眠。
看着初升的朝阳把茜纱窗染上金晖时,云纱的声音在帘外传来:
“小主,该起了,今日辰时需去凤仪宫定省。”
我应了声,云纱、檀聆便进殿伺候我梳洗。
因是采女品级,所用的钗环绢花也均有定数,包括着衣,都有限制。
其实,我本不想去定省,但,我也知道,如若今日不去,这是非,将会愈演愈烈。
毕竟,昔日,我不是六宫之人,今时,我却已然再成了他的嫔妃,身份一变,所有的礼数,也都不能再缺。
简单的妆扮停当,我只让檀聆一人随我我往凤仪宫。
未央宫离凤仪宫,所去不远,但,没有肩辇代步,匆匆赶路,也颇是辛苦。
我赶得很急,到那边时,辰时该还未到。
这样,我就可以避免少见到不该见的人,毕竟,今日,我是没有白纱缚面的。
值门宫女见是我,旋即道:
“麻烦小主稍候,奴婢为您通传。”
说完,其中一名宫女往里传至二门,语意还算恭谨,眉底、眼稍的神情皆是不屑。
我有些局促地站在那,其他各宫的娘娘在这当口亦纷纷来到凤仪宫。
见我,只视若无睹,值门宫女也宛然是另一种态度,直接通报,便允其入内。
檀聆扶着我,终是按捺不住,问:
“麻烦姐姐,能否再通传一声。”
“这是凤仪宫,凡事都有规矩,不是说多通传,这规矩就能改的。”值门宫女中一年纪稍长的嗤鼻道。
“别宫娘娘是主子,我们姑娘难道不是小主吗?”檀聆忍不住,口快地道。
“放肆!这里是中宫,岂容你们在此无规无矩!”值门宫女斥道。
“檀聆,不得无理。”我启唇,止住她又要说的话。
对,这里是凤仪宫,所以,一切只能忍,否则,传了上去,徒添我的不是外,更是让玄忆陷入维谷。
正僵持间,宫内走出一宫女,看妆扮,该是近身宫女,她睨了我一眼,道:
“皇后娘娘口谕,未央宫墨采女今日不必定省。”
说罢,她复转身进去,丝毫未再容我说话。
我淡淡笑着,这宫里,哪怕母仪者,也容不下人吗?
拢紧披帛,既如此,我何必在这惹人嫌呢?
本就不是我愿来。
如此,我走就是。
甫转身,恰对上一双翦水秋眸,那双眸子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冷笑:
“昔日打碎本宫赠予皇上的青永白瓷盏,本宫就知晓你定非善辈,今日,果真如此。”
这双美眸的主人正是宸妃娘娘,自小产后,她的气色显然不比从前,可,站在那,却仍是极美的。
她和珍妃的美是不同的。
她,美地张扬,美得如同那最娇艳的芍药。
珍妃,美地委婉,美得如同那灼灼的桃夭。
而,玄忆,他就坐拥这无边的美色。
心念至此,宛然忘了眼前的窘境。
“哼,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还装给谁看呢?别以为你使尽心机进了宫,日后就可飞扬跋扈,你记着,这宫里,你不过是最末等的采女,本宫在一日,就压你一日,本宫就不信,你还翻得过这天去!妄想凭着这张脸,为所欲为!”
宸妃冷冷地说完这句话,拂袖进入凤仪宫。
我并不明白她对我为何会有如何深的恨意,这恨意,绝非仅仅是打碎青永白瓷盏这般简单,况且,盏本是紫燕打碎,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能确定的,是有人颠倒了这层是非,并且,我的脸,是宸妃愠意的来源。
思及繁逝宫走水那晚,心下有些清明,遂还是沉默,低着螓首欲离凤仪宫。
“墨小主。”一声柔柔地唤。
我止住步子,略抬头,映进眸底的,是一张天然无粉饰的素脸,这张脸似曾相识,我又一时想不起,她姓甚名谁,但,从她的衣着来看,该是比我位份高的低位嫔妃。
“我叫纪嫣然,墨小主,有礼。”她柔柔地浅笑。
就是那日选秀台,让我惊为天人的纪嫣然,她笑得很淡,和她的人一样,同时入宫的五名小主,侍寝后都相应晋了位份,惟独她,未曾侍寝,仍是御女位分,仅比我高了一位。
“纪御女,有礼。”我微微福身,保持着一定的疏离。
她是我看不透的人,对于我看不透的人,我不愿意多言语。
“那我先进去了。”她福了一下身,娉婷地往未央宫走去。
值门的宫女见了她,倒殷勤热络十分:
“纪小主,皇后正等您呢!”
以她的位分,竟让宫中势力之人如此待与,可见,她还是与众不同的。
而,这份与众不同,着实,只让我对她有着戒备。
缓缓向前走去,她待我这样的人,都能如此有礼,为何,偏偏得不到圣心呢?
抑或——
我止了遐想的念头,因为,那一念,没来由,让我心悸了一下。
有些神不守舍地走在宫内的甬道,连前面,肩辇行来,都不知避却。
云纱急拉我避开时,那抬肩辇的内侍为避让我,肩辇抬得转了一个小弯,甚是不稳。
“怎么抬的辇,小主若有闪失,你们担待得起吗?”一宫女娇斥完内侍,转望向我,“你是哪宫的,竟敢扰我家小主的辇。”
我身上的衣着,明眼的,一看既知,是末等宫嫔。
宫内,可以坐辇的,都需嫔以上的尊位,是以,这宫女瞧人低,也是极其正常的。
“琴琴,我无事。”辇内,一女子音色呖呖楚楚,宛如新莺雏凤。
落入我耳中,又何止似曾相识呢?分明,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