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囍1
风宸雪2018-10-29 18:102,968

  林太尉躬身上前,竟是按礼微拜:

  “婕妤娘娘,多加珍重!”

  他这句叮咛说得并不和方才敷衍同僚那样无心,甚至,他低垂的脸在这一刻,亦没有多少喜出望外,反而蕴着一些——哀愁。

  是,关于离别的哀愁。

  这种哀愁十日前我曾在‘叶夫人’身上见过,所以,此时,仍分辨得出。

  我一手扶起他,语音轻柔:

  “爹爹,也多加珍重,天寒,不必再送。”

  我的手心能觉到他微震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复行礼:

  “臣谨遵娘娘恩谕。”

  他缓身退下,仍是躬立在一边,随着这一躬,四周那些宾客,皆俯跪行礼,恭送我离府。

  我听不清他们的恭贺声里,究竟说着是些什么,拢紧纱绡,径直走向那版舆。

  因为,那些不过是阿谀奉承堆砌而出的恭贺,我并不稀罕。

  此时,天际骤然飘起皑皑白雪,漫天的雪花顷刻洒落下来,我抬起螓首,一片雪花飘落眸底,冰晶澈心。

  心底,有某一处,也随着这片雪的坠落,在冰醒之后,泛起些许的潮湿。

  微眯眸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替我遮去这白雪朦朦,但终是有几片落于绯色纱绡上,须臾地便沁进纱绡内,再觅不得痕迹。

  出得太尉府,是碳火不可及处,这样的喜衣于这深冬,未免是单薄的,虽一旁早有宫女奉上白狐羽缎斗篷,我却微一摆手,示意退下。

  即便再冷,我不愿在这大喜的日子,披上这抹白色,纵然此时,玄忆曾赐我越过品级的仪仗、妆饰,惟独,这绯色,仅是臂上所拢的这方寸纱绡。绯,为中宫专用之色,哪怕,可得民间的喜庆习俗,漫天铺盖的红中,我的身上,并不能着更多的绯色。

  所以,于我,更为珍惜。

  有些许的遗憾漾起,随着低下螓首,莲足踏在鎏金脚凳上,步入舆时,将这丝的憾意一并掩去。

  景王妃将一对红彤彤的苹果递于我,我双手分开拿着,意喻‘平安’,她复把一柄金如意放进舆内,随后,金黄绣凤的舆帘覆落下,舆起,我安然地端坐在置着锦垫的舆内,一旁竟置着小巧的银碳炉,袅袅的白烟环绕处,恰是炉顶另添了龙涎香,这香一缕一缕萦进鼻端时,仿佛,他就在我身旁一般。

  我明白他的用意,这段路,他用他的气息伴着我一起走过。

  得君如此,夫复何求呢?

  哪怕他并不是仅属于我一人的帝君,我终无悔今日的抉择。

  鎏金红漆的菱窗,悬垂绣凤的绡罗,隐隐,透射进冬日的雪光,丝丝光泽如银洒在舆内,衬得袖摆处的指尖亦着了斑斓疏影,只那么一晃晃,却折湮得眸底再辨不出其余的华色。

  镐京安庆主道旁,即便在飘雪时分,仍燃起鞭炮烟火之声,雷动的欢庆中,夹杂着百姓的熙攘,不仅为方才出征大军的离京,也为了这一刻我的入宫。

  今日,注定,镐京不会平静。

  而,我的心,又怎能平静呢?

  彼时,我曾着大红喜服,凤台一跃时,不会想到今日,我会在这样的喜庆中,复入宫,以一名正式受册嫔妃的身份。

  做为女子,我不可免俗地,因着这些,而勾起几分虚荣。

  这几分虚荣,他却是愿意赐予的。

  唇边漾着静好的笑,在一片喧哗声渐远中,舆终是缓缓落下。

  帘起,下舆前,旦见一名五六岁盛妆女童,出现在舆旁,用小手微拉我的衣袖三下,虽早有教导嬷嬷在抵京前,细述过今日的规矩礼仪,可临到头,心里还是紧张的。

  女童拉袖三下,昭示‘福泰’,一旁随即有内侍公公喊:

  “福泰安!”

  有宫女扶我下舆,连绵不绝的红毡映现眼前,蜿蜒直抵着一座巍峨的大殿,正是交泰殿。

  心,砰然一惊。

  这座殿,仅在历代皇上大婚时方会开启,而,这大婚对历代皇上来言,也皆只会有一次——帝后大婚。

  其余,哪怕续后,都不会享按这礼。

  而教导嬷嬷显然并未告知我行礼的殿名,这种刻意,带着如今的惊喜,一时,让我在震撼中有些失仪。

  “小妹,不,该称婕妤娘娘,这是当今圣上对娘娘的隆恩啊。”

  景王妃在一侧轻声,提醒着我。

  是的,甫出太尉府,我的身份就不再是林府三小姐,而是婕妤,正三品的位份,却得到一再的逾礼相待。

  玄忆并非不知道集宠于一生,即是集怨于一生的君王,所以,今日种种,终是有失偏颇。

  而我也猜不到,他为何要这般做,但,哪怕这样做的后果,会带来更多的荆棘坎坷,我都不会惧怕。

  有舍才有得,那么,我愿意舍掉所有无谓的惧怕,来换得安心于今日的一切。

  “嗯。”

  轻轻颔首,拢回心神,把手中的苹果按礼递于她,她伸手接过,转递给左侧宫女,又从右侧宫女手中接过装有珠、宝金银小如意和米谷的宝瓶,再复递于我,我手捧象征“吉祥如意”的宝瓶,行至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前。早有左侧的宫女将方才的苹果置在“马鞍子”下面,我微拾裙裾,跨过这“马鞍子”。

  景王妃是当朝唯一的亲王正妃,又是我名义上的二姐,所以,由她做整趟仪式的一品命妇,最是恰当的。

  而,她所能做的,也仅到此为止。

  接下来,我将独自一人,走向交泰殿。

  略抬螓首,眸华极处,精心布置的景致着实是让人无法忽略的。

  两边玉石栏杆上,皆饰以绯色水晶琉璃,漫天的银雪飘舞中,更见璀灿生辉,殿前的柳杏诸树虽无花叶,然用通草绸绫纸绢依势作成,粘于枝上,即便在萧瑟的冬日,仍可见花蕊齐绽,煞是逼真。

  玉石栏杆下,太液池中荷荇凫鹭之属,也都用螺蚌羽毛之类作就,巧夺天工,栩栩如生,若不是没有鸟雀鸣声,足以以假乱真。

  这一切,都是他的用心。

  于这万物皆凋零的深冬,独禁宫这隅,却得春意盎然,瑞祥纷彩。

  “娘娘,吉时快到了,请娘娘移驾交泰殿。”有执事内侍在旁轻声禀道。

  我缓缓走向交泰殿,髻边的金步摇并未因着莲步有丝毫的晃动,即便有着寒风夹雪迎面扑来,使得步摇泠然有声,但,亦是浅缓的。

  仪态若此,再无挑剔。

  这是世家千金的必修之仪,昔日,我不过盐商之女,旦凡有所藏掖,今时,却终得最原本的一个我。

  甫进殿,亦是一色的红饰,正中呈放着百子纳福图,饰以龙凤呈边雕。

  一边,早有喜衣嬷嬷迎上前来,才要扶过我,那内侍却一个眼神示意,那嬷嬷得了知会,仅用手扶着我,跨过正中的火盆,走进一侧的暖阁。

  暖阁内,置着雕龙镶凤的红幔喜床,床榻两侧各有一面落底菡萏并蒂铜镜。

  按着规矩,我该在进暖阁后由嬷嬷验身,可她仅是扶我坐定床榻,笑着道:

  “请娘娘稍作歇息,皇上尚在饯行三军,约摸申时方会过来。”

  玄忆在送行景王的大军,那么,刚刚,和我擦身而过的,也有他的御驾,只不过,与景王不同的是,我和玄忆终将会在稍后再见。

  所以,这也注定了,有些事,真的是冥冥中一早就安排好的,任何人,或许都无法逆转。

  而,禀完这句话后,嬷嬷躬身站于一旁,并无再多的动作。

  免去验身这道规矩,只有玄忆可为,心底陡然明白,他为了我的尊严,将这最没有人格可言的验身竟是一并免去了。

  玄忆,默默念着这两个字,我岂会不明白他对我的信任呢?

  等待的时间,因为期盼,显得尤为冗长,虽是午后,殿内的仍燃着龙凤喜烛,我盖着红红的喜帕,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并不平静,甚至是局促的。

  手轻轻绞着罗裙前的绶带,以此缓解局促带来的窘迫。

  “皇上驾到!”

  随着这一声,我绞着绶带的手,刹那间停滞下来,呼吸,一并滞缓,我想抬起螓首,却在这瞬间不敢抬起,我能看到自己的呼吸,隐在芙蓉色鸾凤霞帔后,连一丝的起伏都不再有,而,那金绣濯进眸底,让我有了把眸子闭起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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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不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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