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剖心1
风宸雪2018-10-29 18:102,828

  绯颜在雨中走着,雨真大,拂的她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足底方才涂的药很快就被雨水所冲走,伤口处,密密匝匝地有些疼痛,但,却是进不了心的。

  心,哪里还有心呢?

  自住进落花斋,她从来没有出过那一隅的地方,今日,是她第一次走出落花斋。

  冥霄并未限制她的自由,只是,彼时的她,太累了。

  休息了这两月,似乎,终于有力气走出殿内。

  但,惟有她,知道,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不仅仅。

  一隅油纸伞撑在她的头顶,也遮去倾盆泼下的大雨,她没有回身,仅停了步子,因为,她知道,那是谁。

  “雨大,你又体寒,我送你回殿吧。”

  “我,没有寒毒,对么?”她说出这句话,依旧是惜字如金。

  冥霄撑着伞走于她的身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云堤,他知道,她一定会出来找他。

  刚刚那句话,他没有回答,她,不会就此沉默。

  她当然是有寒毒的,只是,这寒毒的发生和发展,都是步骤中的一项出轨,也是在那时,他才发现,玄景对一个女子的在乎,超过了他的想象。

  原来,冷酷如玄景,除了对他的母亲之外,都还会有感情。

  “你有过,但,现在,这毒已解。”

  冥霄撑着伞,转到她的面前,想阻住她的步子,让她返回廊内,毕竟,这雨势真的太大。

  她停在伞下,抬起眸子,眸底的冰寒依旧魄人,可,她的唇边却漾起笑靥:

  “到底,要利用我到何时,呃?”

  语声很轻,话语很淡,落进人的心里,恰如同她的眸华一样,冰冷、犀锐。

  利用她到何时呢?

  这句话,他没有办法回答。

  她不再问,径直回身,走出他撑着的伞,孑然孤独的身影步进漫天苍茫的雨幕中。

  “我愿做祭天的圣女。”她说出这句话,再无任何的声息。

  大雨腾起浮白的水汽,象是整条湮霞湖从天际倒冲下来,隔着密密的雨帘,落花斋金色的琉璃瓦亦模糊成一片,如同泓滟的倒影,徒映在他的眸底。而他仍没有忽视她的足底,一路走去,有些许的殷红流出,蜿蜒地渗进水洼中,不过片刻,就悉数被融化。

  他往前走了一步,但,始终还是没有走出第二步。

  她,宛如涅磐重生的凤凰,周身笼起的火焰,蕴在冰寒之后,没有人可以近得身,否则,没有被冷冽中噬去心髓,亦会被这火焰挫骨扬灰。

  这,在他与她第二次见面时,就已明白。

  绝情忘爱后,剩下的恨,才是支撑她继续活着的理由。

  感情,这东西,看来,真的是碰不得的。

  北溟历代君主,唯一一个陷进感情中的,就是前任的君王,冥曜,也正因此,最后导致了北溟的不复,也导致了,他自己的抱憾终生。

  冥霄的手握着伞柄,返身,穿过林荫花道,往渡口行去。

  不远处的樱树下,始终伫立着一个玄色身影,银制面具的覆盖下,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随着袍袖一挥,他整个人,立刻就消失在了樱树下,仿佛,那里,从来没有站过一个人,不过是幻象……

  绯颜复走进殿的时,正看到霜儿手中拿着一块丝帕细细地瞅着,远远地,她亦瞧得清,水绿的帕上,一抹红色是这般的显眼。

  听得脚步声,霜儿忙回身,瞧见是她,眼底眉稍都蕴了欣喜之色。

  “小姐!”及至见了她浑身湿淋淋,有些惊讶,“您真的出去啦?外面雨大,您若要出去散心,唤奴婢一声,好让奴婢撑伞陪着您啊,奴婢这就给您拿干净的衣裳换下。”

  霜儿刚才本已昏昏欲睡,若不是脑袋一磕恰是磕在门柱子上,也不会醒这么快,更不会发现殿门虚开,小姐竟然不在殿内。

  但无意间瞅到这方丝帕,帕上的血迹,使她不由得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上面。

  果真,小姐和候爷已经——

  所以,再见到绯颜,她的语声更为恭敬。

  绯颜只凝着她,缓缓伸出手来。

  霜儿一愣,才会过意,忙把那丝帕呈上,一并道着喜:

  “恭喜小姐。”

  这四字,说者无心,听者,仅是湮起一种讽刺的意味。

  曾经,为了这所谓的女子贞洁不惜以命相全,今日看来,不过是种愚蠢的行径。

  绯颜冷冷的接过那丝帕,步子移至香鼎前,把丝帕往香鼎下一扔,鼎下燃着的烛焰发出嘶嘶地声音,瞬间,吞噬了这方水绿的帕子。

  霜儿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小姐的举止,是她所瞧不懂的,那不是女子该珍惜的东西吗?为什么从小姐素来清冷的神情中,瞧见了竟那么深的厌恶呢?

  难道,小姐是被候爷——

  没有来得及再胡思乱想,她眼尖地看到小姐往屏风后走去,那里,是浴桶的所在地。

  “小姐,奴婢这就给您去提热水。”

  云堤并无烧水房,幸好,堤上,有一处温泉,泉眼涌出的水比一般的温泉要烫许多,是以,沐浴所用之水一般都是提泉水出来再兑进些许冷水,却是无人敢直接下那温泉。

  她急急地奔出殿去,不一会就提来一桶温泉水倒进浴桶,连续提了好几桶,她的身上,满是雨水和着汗水,有些许的狼狈,不过,合着小姐的心意,对现在的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绯颜的眸华睨着她,纤手从一侧的挂架上取下一块绵巾递于霜儿,虽然依旧不说话,霜儿倒是有些惊喜地看着她递来的绵巾,彤红的脸,抿嘴一笑:

  “谢谢小姐!”

  接过绵巾,回身,雀跃地奔了出去。

  小姐沐浴,是不许她伺候在旁的,她知道这规矩。

  绯颜看着霜儿的笑,纯真、青涩,能这样笑,真好。

  可,她明白,有些东西,再也不会属于她。

  或者,她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舍去的了。

  心,都不在了,还有什么不能舍呢?

  她缓缓褪下纱裙,落地的铜镜中,隔着氤氲的水气,照出右肩下那朵深深刻入肌肤,再无法淡去的纹绣。

  指尖冰冷,轻轻滑过那处,她能觉到的,只是,比指尖更冰的触感。

  这些冰冷,随着身体浸入温水中,终于渐渐地缓和。

  除了睡,现在的她,最喜欢就是浸泡在温水里,这样的温暖,才让她觉得,自己冰冷的身子,还有东西可以温暖,这些许的温度,或许是唯一她区别于行尸走肉的证明。

  “二弟,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冥霄走进荆雄的房间,荆雄坐在椅上,手里拿着一瓶药膏,因没有镜子,瞧不见伤口的位置,正胡乱地涂在伤口处。

  伤口不算深,若刺得深,他恐怕现在也没有命待在这里。

  但,即便再深,他也不愿意喊军医来治,毕竟,恁谁都瞧得出,这伤口的来路绝非是正大光明的。

  “大哥,你都知道了?” 荆雄粗哑着嗓子,有些懊恼,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哥,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大哥特意从候府赶到他的左将军府,定然是知晓了他的所为。

  看来,刚刚幸好自己没有做什么,不然,万一,追究起来,这兄弟的情份,估计也得生疏不少。

  此时,荆雄的心里浮起另一桩事,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幸好,冥霄并仔细瞧着他,语音里虽带了些许责备,却不算苛严:

  “二弟,云堤并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大哥,落芳斋里的那名女子是不是今年要送进镐京的圣女?”荆雄猛一激灵,突然问道。

  冥霄的眉心蹙了一下,愈显得那颗朱砂痣红润欲滴,恰添了更多的英挺之气。

  “此次云中之行,纵然遵着上面的意思,处死几名知情的百姓,折子上只说是百姓擅自在陨石上刻下这八字,但,朝庭又下了旨,今年的祭天要提前于七月初七在圜丘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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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不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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