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不容许任何人让嫣然受一点的委屈。这,你也该知道。”
“是,哀家知道,所以,当年你提出让嫣然进宫陪着哀家,哀家也并没有因为她是羽熙的孩子,阻止她和皇上接触,若皇上爱上她,哀家当然亦不会反对,哪怕,她是你和安陵羽熙的孩子!是不容于世的孩子!”
太皇太后一字一句地道,话语里,她早不会再嫉妒,即便,在知道纪嫣然是他和那个女子的私生女时,她都没有嫉妒。
哪怕,她一直,还爱着他,但,这种爱,不过是带着绝望的爱。
既然绝望,就不该再有嫉妒。
“不容于世?羽熙没有得到的,难道本王想让她的女儿得到,都不可以么?”
“爱,是强求不得的,譬如,哀家一直爱着你,可你呢?你难道会因为哀家爱你,就会施舍一点爱于哀家?”太皇太后静静地道,这,是她心底的话,这么多年,早就不用去隐藏了。
“本王不与你多说这些无益的,本王今晚来此,只再说一句,后宫的事,请你莫再干涉。”
“摄政王似乎是说反了,后宫之事,如今中宫空悬,理该由哀家代执。哀家只要还活在这长乐宫一日,就不会允许,前朝那些事再次发生!”
“很好!”摄政王冷冷掷出这一句话,再不望她,径直往殿外行去。
“仲逸——”
她轻唤这一声,有多久,她没有这么唤过他了呢?
也是有好久了吧。
纵然,每每梦徊,她都会不禁低吟出这个名字。
当年,她愿意为了他不入宫应选,可他,却并不要她。
原来,她并非是一个适合权势荣尊的女子,不过,命运的巧合,让她得到了安陵羽熙一直想要,然,终其一生,都未得到的权势。
阴差阳错,不过是阴差阳错!
若换她得到仲逸的爱,她真的,宁愿把权势奉于安陵羽熙。
可,天不遂人愿。
一错,就是这一辈子!
而,此时,这份当年湮生出来的错,却还在继续。
她一定要用最大的可能去中止,不再让更多的人,为了这份错,赔上不该赔的,包括,人最珍贵的——命。
因为,从玄忆在祭天前的言行里,让她觉到的,是深深的忧虑。
摄政王的步子略停了一下,侧脸依旧是最坚硬的线条,这么坚硬的线条,是不是惟有对着安陵羽熙时,才会柔软呢?
她不知道,只知道,他没有对她柔软过。
哪怕,他有求于她时,都那么坚硬。
“不要再做任何看似为皇上好,实则伤害他的事,就算哀家求你,这么多年,第一次,哀家求你,念在以往的恩情,念在,他是安陵宸的儿子份上,让皇上过得舒心点,好么?”
“当年,你可曾让羽熙舒心呢?”他冷冷地问出这句,“嫣然的舒心,是我承诺羽熙的。”
“皇上待嫣然并无不周啊。”
“但,随着你今日册的这位皇贵妃,嫣然必会受冷落。”
“哀家会规劝的,可,也请摄政王应允哀家,这名女子的事,摄政王莫要再管。”
摄政王并不再言,只是走出殿外。
他是当朝的摄政王,又是王父,无谕都可入宫,何况,这长乐宫角门的不远处,就是直通宫外的明定门。
太皇太后的手松开那串珠帘,金丝耀眸间,她记起,上次他主动来这,是在选秀前吧,他请她能出席选秀大典,直册嫣然为高位。
可她选择了拒绝。
因为,她不想在选秀的事上,去束缚着皇上。
她曾经用她以为的爱,束缚她唯一的儿子,最后换来的,不过是厌烦。
所以,她选择拒绝。
若,彼时,她不拒绝,或许,当中就不会经历这么多吧。
但,谁知道呢?
绯颜,她今晚亲册的皇贵妃,莫要让她失望才好啊。
昭阳宫,泰然殿。
已过了亥时,可,玄忆仍没有回宫。
披散下的青丝犹带着湿意,垂及腰际,轻薄的纱袖下,纤白的玉手执着黄杨木梳轻轻梳着如瀑的青丝,高逾三尺雕刻着龙纹的镜中,映出妩媚的女子面容。
她只着贴身的亵衣,外披一件轻薄的纱罗。淡淡渲染着桃花绯意的纱罗下,她晶莹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轩窗前的鲛绡拂起,掠过她的眸前,连那透过鲛绡的月华,都比不过她眸底的清澈皎洁。
她慢慢地有一下没一下梳着,心绪终没有随着梳发,渐渐归宁,反是有些许的不安弥了上来,方才,紫燕伺候她温泉沐浴,她问起七夕夜宴可散了,紫燕回说是早散了,皇上去了倾霁宫。
紫燕并未认出她就是原来的林婳,回答得确恭敬十分,更识得眼色的让她早点歇息。
她能歇息得下么?
他还是陪了林蓁。
说什么会陪她看鹊桥,如今,仅是她一人对着如水银泻下的月华,他却拥得那人在怀抱。
而那人——
她重重地咬了下唇,觉到痛时,才松开,未施口脂的唇上,刹那嫣红几许,比施了口脂更显娇艳。
可这分娇艳,只是她为了咬去心底骤然涌起的厌恶。
是的,厌恶!
今晚,若他真的临幸了那人,她断不会再让他碰她的身子。
纵然,她打扮成这样,是含了女儿家的小心思,可,随着更漏一点一滴敲在她的心里,她唯独品到一种失望。
她并不是吃谁的醋,仅是,她的情何以堪。
那个,昔日陷害她的女子,今晚,承恩在那个说爱她的男子怀里。
心底这一念起时,梳子里愈加了力,几丝秀发旋即被扯落了下来,她并不觉痛,只有些怔怔地望着那些飘落的青丝。
深深吸气,她让自己别再去念这些凭空的臆想,将梳子往妆台上一掷,缓起身,纱罗曳地,她慢慢走向轩窗前,真的,要一个人赏这鹊桥么?
风,吹进她的薄纱袖中,微觉到有些冷时,她不禁缩了下身子,向后退去,却猝不及防地退进一个温暖的怀中,她震惊地想回身时,一只有力的手紧紧地把她拥住。
她才想喊出声,却被人轻点腰际,再发不出声,身子也随之僵硬。
拥得那么紧,紧到她无法去拒绝。
随后,一条玄黑的绸子缚系到她的眸上,她的眼前,顿时陷进一片漆黑中。
漆黑里,抱着她的手,把她放开,用一件披风拢住她的身子,随后,一个打横就把她抱起,她心底的惧怕愈深,看不到,触不到,她的身子任由那人抱着,只听得殿门开启,应该已至殿外。
那人抱着她,速度很快,似乎并不是走在地上,而是施了轻功掠飞起来。
为何,禁宫防护最周密的昭阳宫竟无一人发现呢?
她的心缩成一团,觉到窒息的恐惧逼近时,那人终是停了下来。
抱着她的这人该是个男子,她努力想闻出是否有熟悉的味道,可,她没有闻到一丝一点的味道,惟有,一种熟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却并非是龙涎香。
她的紧张,终于成为现实,那人,低俯身,手指掠开她的青丝,接着,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颈部,一径往下,她的纱落在那人的手下,亦渐渐褪去,空气,有些清冷,但,更冷的,是她此时的心。
究竟是谁!
即便再怕,她不能动,她一动都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