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
看着萧奕辰脸上浮现出来的那种不安,萧沐飞的心突然猛地一抽。
虽然他接受了与傅冬九一同生活,但始终喜欢不起来,一来是他与傅冬九的结合始终带着一丝被迫的层面在里面。
二来傅冬九与他根本交流不了,他能猜出傅冬九要做什么,但是傅冬九却从来不知道他想要的什么。
比如,他拿出一本书看的时候,傅冬九看见之后就会指桑骂槐,说他是假惺惺,故意做作,导致他看书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管他做什么,只要不顺着傅冬九的眼睛,那都是一场战争。
这种战争他着实害怕,所以当萧连晔离开上海去打仗之后,他几乎住到帮会里不愿意回家。
而每次回家不是傅冬九的好脸迎接,更是新一轮的狂轰滥炸。
虽然不喜傅冬九,但是孩子是自己的,他对萧奕辰的疼爱不比傅冬九少。
也许是他忽略了傅冬九,导致孩子现在跟傅冬九要好,见到他反而感到害怕。
再反观苏幕子跟苏钦毅,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战场上颠沛流离,但是从苏钦毅身上他没看出任何性格的缺陷,相反,那孩子身上流淌出来的深明大义跟孝顺,正是萧奕辰身上所没有的。
这种孩子,何曾缺爱?
你怎能说他被教育的不好?
这一次,萧沐飞感到深深的自责,他觉得自己没有做到一个为人父的责任。
抱着怀中那个弱小的身体,萧沐飞说:“儿子,明天跟爹一起到学校去向苏钦毅道歉好吗?”
萧奕辰委屈的说:“为什么要道歉?他揍了我。”
“是你不对在前。”萧沐飞说。
“可是,娘说——”
“不要听你娘的,”萧沐飞打断了萧奕辰的话,说:“儿子,爹知道打人是不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揍你?”
萧奕辰低下头,小声的说:“是我骂了他。”
“如果你不骂他,他还会揍你吗?”
萧奕辰摇头,“不会。”
“所以说,事情都是有因果的,你若不骂他,便不会伤到他自尊心,也就不会挨拳头。”
“还有,爹想跟你说的是,苏钦毅是你的弟弟,你是他的哥哥。”
“哥哥?”
萧奕辰睁大眼睛,说:“你说我是哥哥,苏钦毅是我弟弟?爹,我怎么搞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萧沐飞疼爱的目光看着儿子,抬手摸着他的脑袋,说:“这个故事有些长,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现在你睡吧。”
“爹,那你会陪着我睡觉吗?”
望着萧奕辰圆溜溜的大眼睛,萧沐飞说:“今天爹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萧奕辰顿时睁大眼睛,说:“爹,你说真的?”
萧沐飞已经躺了下去,将萧奕辰往身边一拉,说:“快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萧奕辰顿时心满意足的躺下。
不一会儿传出他均匀的呼吸声。
望着身边躺着的儿子,萧沐飞的目光逐渐转深。
有时候他不是不想对傅冬九好,可是每当跟傅冬九在一起,他心中便觉得缺少点什么。
年轻时纵马江湖,总想要快意恩仇,可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越发的喜欢简单平凡的生活。
但他清楚即使是普通平凡的生活对她来说也是不容易的。
只想着能够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护妻子跟孩子的安全。
怀着一颗不知该如何描述的心情,萧沐飞陷入沉睡。
翌日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傅冬九见萧沐飞跟着萧奕辰一起下楼,没说什么。
萧沐飞扭头看了一圈没发现萧连晔,便问:“三哥呢?”
“出去了,他说有点事情,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叫我们不用等他。”
萧沐飞便没说什么。
萧沐飞去到学校时大门已经开了。
学生三三两两的从外面进来。
他们去到教室,苏钦毅没有来,索性到校外等候,恰逢萧沐飞想跟他好好谈谈。
只是等到学校关大门,苏钦毅都没有出现。
这时候肖奕辰问:“爹,苏钦毅是不是不会来了?”
毕竟昨天肖奕辰可是说了,这书不念也罢。
萧沐飞也拿不定主意。
他想了想说:“再等等。”
不远处,他们看到老师从朝阳里过来。
看萧沐飞带着孩子在那里站着,老师步伐缓了一下,经过他们面前时停下。
“老师。”萧沐飞这时像是个小学生,跟肖奕辰一样,带着一丝紧张。
内心里非常郁闷,他从小到大哪里像今天这样,自己完全没了那种优越感,完全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关键这个错误是他儿子犯下的。
萧沐飞表示很蛋疼,但又不得不来道歉。
老师从鼻孔里出了一下气,对肖奕辰说:“来了。”
肖奕辰在家里就被萧沐飞敲打过,所以,见到老师第一眼便乖乖的认错。
“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见他如此认错,老师也不好意思在端着。
便说:“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进教室去吧。”
肖奕辰还想说什么,最终乖乖进教室上课。
肖奕辰一走,萧沐飞便对老师说:“苏钦毅今天怎么没有来上学?难道是不来了?”
老师一愣,说:“那小子,不会吧,难道真的生气了?”
正说着,只见苏钦毅背着书包从校门口往这里跑。
教书先生看他跑的满头大汗,忍不住捋来一下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说:“我就说嘛,这小子还是有性格的。”
萧沐飞心里默默的说,当然,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孩子。
苏钦毅因为来的晚,大门已经锁住了,他像看大门的老爷子打了招呼后,老爷子帮他打开门。
苏钦毅进入校园,看到教书先生跟萧沐飞都在,脚步顿住,白里透红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你小子,昨天不是很嚣张的说今天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教书先生说。
苏钦毅看看教书先生又看看萧沐飞,沉凝片刻说:“先生是要罚我么?”
教书先生眼睛一瞪:“罚是肯定的,去把《三国论》抄写一百遍。”
萧沐飞当即说道:“先生,这一百遍是不是太多了?”要是他,能抄写一句就不错了。
教书先生说:“怎么,你对我的话有意见?”
萧沐飞正要说有意见,这时他听到一个童声大声说:“我抄,我现在可以去上课了吗?”
望着他一脸虎里虎气的样子,教书先生咧嘴一笑:“去吧。”
苏钦毅撒腿就跑。
看他背影跑远了,教书先生捋着胡须说:“孺子可教也。”
萧沐飞说:“先生,您这是故意考验他呢?”
教书先生说:“昨天晚上我思考一夜,我发现这小子说话占理,虽说才入学一个月,但是我已经从他身上发现不同寻常的一幕,那就是这孩子犟性大,我不这样杀杀他的锐气,将来哪个老师能管住他?”
萧沐飞心说他怎么没看出来?
“这孩子悟性高,我希望他能通过这件事学会一些东西,有些东西现在看起来好像没用,但是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能用上。”
许多年以后的某一天,苏钦毅还清晰的记得教书先生罚他抄写《三国论》的事情。
那时候他心中满怀的是对先生的浓浓感动。
虽然苏钦毅去了教室,但是萧沐飞并没有走。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昨天夜里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他要他的三哥有一个完整的家。
这个加非得有苏幕子和苏钦毅才完整。
于是,中午放学的时候,苏钦毅在经过小树林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看到是萧沐飞,苏钦毅停下脚步,用一种谨慎的眼神儿防备的看着他。
萧沐飞来到苏钦毅面前,说:“我们谈谈。”
苏钦毅道:“如果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没什么好说的。”
苏钦毅的表现令萧沐飞微微一笑,硕:“不,我要谈的是你亲生父亲的事情。”
苏钦毅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父亲,多么奇妙的一个字眼啊,与他来说是多么遥远的一个存在。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有一个人亲口告诉他,要跟他谈关于父亲的事情。
天知道,他做梦都想见到父亲。
“你认识我父亲?”一双墨色的眼睛里写满不可置信。
萧沐飞点头:“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
苏钦毅抿着唇没有说话,一张稚气的脸上浮现出与他年纪并不相仿的老成。
萧沐飞扬起眉头问:“要跟我一起去找你父亲么?”